2022年5月30日星期一

小银|新疆再教育营是奥斯维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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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新疆再教育营是奥斯维辛吗?
作者:小银
来源:Matters
发表日期:2019.11.22
主题归类:新疆再教育营
CDS收藏:公民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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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如果在另一个国家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人们也许不再会说“这简直是奥斯维辛!” 他们也许会说:“这简直就是新疆再教育营。”

新疆再教育营是奥斯维辛吗?很多人看到这个类比就要说,又是外媒的捕风捉影、夸大其词。

好吧,严格地来说,不是,因为奥斯维辛是被它的结局所定义的。纳粹集中营在它刚建立的时候,也不是今日我们认知中的样子。

西方媒体的报道里偶尔会用concentration camp,即集中营这个说法,于是让很多人条件反射地想到纳粹集中营。但其实不止纳粹有过集中营,纳粹的集中营只是人类集中营的已知的历史上最为罪孽深重的一笔。

如果监狱的定义,是关押那些经过审判、被定罪的犯人的地方,那么集中营的定义,就是未经过正常的庭审程序,对平民百姓的大规模关押。另一个可以替换的词是internment camp,拘禁营。今天的美国,很多知识分子和人权活动家坚持要把特朗普政府在美墨边境用来关押无证移民的场所称为是concentration camp集中营,因为它也相当符合这个定义。

未经审判,处在没有法律保护的中间状态里,没有确切的释放日期,这是一种非常糟糕的处境,这样的地方几乎必然给罪恶以滋生的土壤。

因为纳粹的罪行是大家最耳熟能详的,所以媒体报道中一使用concentration camp集中营这个词,立刻就让人联想到奥斯维辛。而目前已知的材料当中,新疆政策中“清洁”“除害”的思路,关于疾病的比喻,整个系统的军事化、对统治核心的绝对服从,都唤起人们对纳粹德国的集体记忆。

很多西方人也是情感上不接受这种类比的,我记得我第一次和一位朋友提起这个类比的时候,他就反应特别激烈,说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这样比较,纳粹集中营是把犹太人集体送进毒气室的,你难道已经有证据证明集体屠杀吗?——他反应之大,让我感觉仿佛我侮辱了他祖先一样。。。

所以也有很多媒体选择回避会引起争议的纳粹集中营这个词,改用“China’s Gulag”,古拉格,即前苏联用来镇压异见人士的劳改营,理由是中国和前苏联一样是所谓的社会主义国家,搞这些的是所谓“共产主义”的政党,是“红色恐怖”而不是“白色恐怖”。

这个理由显然是很牵强的。有研究前苏联的学者在文章里指出,古拉格是前苏联监狱系统的一部分,进去的人是有审判、有罪名的(即使这个罪名是个口袋罪)。而中国新疆的拘禁营里的人在中国现行法律下没有任何罪名,他们是被预防性地关押。而且古拉格里面关的政治犯各种族裔都有,虽然也有很多少数民族的运动人士,但占大部分的依然是主体民族俄罗斯族。

而也有很多人认为,比起镇压异见者的古拉格,新疆的这场运动更像是从前欧洲殖民统治者在殖民地用过的手段,基于一种认为异族文化愚昧落后,有暴力倾向,所以需要被更现代化的文明来强制“拯救”和“教育转化”的意识形态。

这种论点并不是臆想出来的,因为中国官方对新疆近两年来民族工作的宣传文案里经常就是全盘沿用了这一套殖民主义的说辞,描绘维族如何在党和汉族干部的温暖关怀下抛弃“陋习”,包括语言、服装、饮食、生活习惯,让人想到当年欧洲种族主义者的“白人的负担”论。

但说到殖民,就又是一个引起争议的话题了。新疆的汉人朋友尤其感到委屈,因为“殖民”这个词在他们脑海里的印象,与他们在过去的成长经验并不相符。(但就像@Neo 在 新疆汉人谈新疆集中营 那篇文章的评论里指出的那样,即使是本质为种族主义和掠夺的殖民,也可以有看似尽责和建设的一面。关于这个问题有很多可讨论的,这里暂且不展开。)

所以今天新疆的情况,并不完全像奥斯维辛,并不完全像古拉格,也并不完全像曾经的殖民地的那些强行同化政策。如果直接用这些词来描述它,是不准确的。它有更多“中国特色”在里面,比如发动人民群众的方式,当众开批斗会、作自我批评、逼家人划清界限的部分,这些对中国人来说简直无比熟悉。

除此之外它还有全新的东西,比如前所未有的大规模监控和审查技术,让未被监禁的人也时时刻刻生活在数字全景式监狱里,这是人类历史上都还没有过的。

所以为什么要作奥斯维辛、古拉格、殖民地的这些类比呢?

当然对于一些主要面向西方读者,想要呼吁人们关注新疆的作者来说,与纳粹集中营做类比,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戳一戳他们的那些养尊处优不在乎啥穆斯林死活的西方读者的痛处(奥斯维辛有可能重演,你还不警觉么?)

但更因为它的确和这些历史上发生过的无比糟糕的事情,都各有一些很相似的地方。

如果这些类比是某种论证的话,它无法论证新疆的状况以后会如何发展,但它可以用来论证,历史上这些和它有诸多相似之处的行为,一开始都不乏热情的或者辩证的支持者——统治者让人们相信,牺牲一批在他们看起来不那么可爱的人民的自由和尊严、放弃一部分公义,是让抽象概念上的“人民”获得幸福生活必须付的“代价”——但最后这些行为、这种逻辑,都被历史证明是超出当时人们的想象的深重罪行

历史虽然一直重演,但从来都没有一模一样的。新疆再教育营不是奥斯维辛,它是一种新型的怪物。日后如果在另一个国家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人们也许不再会说“这简直是奥斯维辛!”

他们也许会说:“这简直就是新疆再教育营。”


文章来源:新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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