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偵查氣球明目張膽地穿越美國，美國情報機構可能要花上幾個月的時間才能確定，該事件相對於其他入侵美國國家安全系統事件的嚴重程度。
畢竟，這樣的事件有很多。
比如F-35的設計被盜，使中國空軍能夠開發出外觀相似、具有中國特徵的隱形戰鬥機。中國頂級駭客團隊從美國聯邦人事管理局幾乎沒有防範措施的計算機中竊取了2200萬美國人的安全保密文件。該事件，再加上從安塞姆健康保險公司竊取的醫療文件，以及從萬豪酒店竊取的旅行記錄，估計已經幫助中國人制定了美國國家安全基礎設施的詳細藍圖。
但就放肆程度來說，氣球事件有所不同。當它徘徊在蒙大拿州的核發射井上空時，它對公眾產生了極大的吸引力，然後又在堪薩斯城附近被發現。最終，它在南卡羅來納州海岸附近的淺水區被一枚「響尾蛇」飛彈擊落，迎來戲劇性的結局。毫無疑問，軍方和情報官員渴望得到殘骸，迫切希望對海岸警衛隊和海軍能夠尋回的任何殘骸進行逆向工程。
然而，整個事件不光是扣人心弦的熱點新聞，也充分說明了華盛頓和北京之間的交流匱乏，雙方在22年前的中美撞機事件後曾發誓改善危機管理，當時一架美國間諜飛機和一架中國戰鬥機在海南島海岸約110公里處相撞。
「我們不知道中國人獲得了多少情報，」喬治敦大學教授麥艾文說，他曾在國家安全委員會在中國和亞洲問題上擔任歐巴馬總統的顧問。「但毫無疑問，這是對主權的嚴重侵犯，」當初美國飛機飛越並駛過中國在南海沙洲上建造的島嶼時，中國作出了同樣的強烈譴責。
「這讓人強烈感覺到中國的挑戰，」麥艾文說，「你出門遛狗，一抬頭就看到天上有個中國間諜氣球。」
事實證明，這絕不是第一次。在這個巨型氣球被炸毀前幾小時，五角大廈表示，還有另一個氣球在南美洲上空飛行。它指出，長期以來都有中國氣球飛越美國（不知何故，五角大廈過去從來不願談論這些氣球，直到這次事件迫使其開口）。
五角大廈發言人派翠克·萊德准將在週四發表的聲明中說：「在過去的幾年裡，已經觀察到過這種氣球活動的例子。」一位高級官員說，其中許多氣球在太平洋地區，還有一些在夏威夷附近，那裡是印太司令部的基地，還有太平洋艦隊的大部分海軍能力和監視設備。
萊德准將的承認引發了一個問題，即美國是否在幾年前未能就氣球偵查設定底線，實質上鼓勵中國變得越來越大膽。胡佛研究所高級研究員艾米·澤加特說：「他們之前就進入過領空這一事實令人感到不安。「她是《間諜、謊言和算法》(Spies, Lies and Algorithms)一書的作者，該書探索了比比皆是的監視活動所使用的新技術。「我們應該早點制定戰略，「她說，「我們應該早點表明我們的底線。」
當然，超級大國相互監視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即使是通過氣球。根據國家檔案館2009年發表的一篇文章，總統德懷特·艾森豪威爾在50年代中期授權，通過在氣球上懸掛攝像機的方式監視蘇聯，「以氣象研究為幌子，讓它們飛越蘇聯國家」。作者、艾森豪威爾圖書館的檔案管理員大衛·海特報告說：「它從克里姆林宮得到的抗議比情報還多。」
隨著第一顆間諜衛星的出現，氣球似乎變得過時了。
現在，它們重返舞台，雖然間諜衛星幾乎可以看到一切，但配備高科技傳感器的氣球在一個地點上空可以徘徊更久，可以接收無線電、蜂窩信號和其他從太空檢測不到的傳輸信號。正因如此，在蒙大拿州發現氣球是件大事；近年來，負責監管美國核武庫的國家安全局和美國戰略司令部一直在重建與核武器基地的通信。這自然成了中國國安部的目標，但這只是目標之一。該部負責管理中國許多國家安全駭客行動。
國家安全局當然也在針對中國。在前政府承包商僱員愛德華·史諾登十年前曝光該機構的許多活動後，全世界都知道美國闖入了中國電信企業華為的網路，並且追蹤中國領導人和負責轉移中國核武器的部隊的活動。而這只是美國對華監視的一小部分內容。
此類活動讓中國更有理由認為，每個國家都會這麼做。除了偶爾曝光的大型駭客攻擊，此類活動基本深藏不露，很少被捲入國家政治。而這種情況目前正在改變。
氣球事件發生之際，民主黨和共和黨正在競相展示誰的對華立場更強硬。這表現在眾議院情報委員會的新任主席、俄亥俄州共和黨眾議員麥可·特納跟許多共和黨人一樣，也認為應該更早擊落氣球。
他說，擊落氣球「有點類似於比賽結束後還去攔截四分衛，這顆衛星已經完成了任務，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由著它進入美國，也不應該由著它完成任務」。
目前尚不清楚它的「任務」到底是什麼，也不清楚是否正如特納似乎暗示的那樣，讓它繼續飄下去比擊落它的風險更大。這只是超級大國競爭對手日益激烈的「間諜大戰」的一小部分。隨著對半導體製造設備、人工智慧工具、5G電信、量子計算和生物科學的控制成為新型軍備競賽的源頭，這只會愈演愈烈。而且雙方都不甘示弱。
然而，這個氣球如此顯而易見，使得華盛頓許多人懷疑中國的情報部門和文職領導層究竟有沒有相互通氣。
「無論中國人能從中獲取什麼價值，」曾在歐巴馬和川普執政期間擔任國家安全局局長的麥可·羅傑斯上將表示，「此事的不同尋常之處在於它的關注程度。當它成為對這個國家的物理侵入，感覺就不一樣了。」他還說在氣球被發現後，中國「處理得很糟糕」。
氣球飄過美國大陸上空之時，正值國務卿布林肯即將開始美國最高外交官數年來的首次訪華行程。中國官方堅稱，那是一個意外進入美國領空的氣象氣球。
布林肯取消了行程，許多美國官員認為，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不會對這樣的公開打臉感到高興，目前這位中國領導人似乎正試圖穩定與美國迅速惡化的關係。
這算不上攸關存亡的危機。但中國官員在明知氣球被發現的情況下仍未致電討論處理辦法，這一事實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
這樣的問題本應在2001年一架EP-3偵察機和一架中國戰鬥機相撞墜落後得到解決。在那次事件發生後的幾天裡，布希總統始終無法與中方領導人通話。時任國務卿鮑威爾上將的努力也以失敗告終。「這讓人想知道在更嚴重的危機下會發生什麼，」鮑威爾上將後來說。
那之後，兩國設立了聯絡熱線，並承諾改善溝通。顯然，這些努力都失敗了。氣球被擊落後，中國發表聲明稱「美方執意動用武力，明顯反應過度」。
如果情況反過來的話，中國是否會使用武力，對此很少有專家會持懷疑態度，因為當它認定外來者進入了有爭議的水域時，都會威脅要這樣做，更不用說進入中國的領土了。
「這讓人好奇，中國是誰在發號施令，」澤加特說。「這顯然是中國近段時間犯下的最嚴重的非受迫性失誤。」
David E. Sanger是白宮和國家安全記者。他在時報任職38年，參與的三個團隊獲得了普立茲獎，最近一次是在2017年獲得國際報導獎。他最新出版的一本書是《完美武器：網路時代的戰爭、破壞和恐懼》(The Perfect Weapon: War, Sabotage and Fear in the Cyber Age) 。歡迎在Twitter和Facebook上關注他。
翻譯：紐約時報中文網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
注意：只有此博客的成员才能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