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媒報導】作家薯伯伯花費8個月,將新作《逍遙行稿:逆風翱翔》由腦內構想帶到讀者手中。新書集結了60多篇短文,除了記下他在旅行時和這幾年困在香港的所見所聞,亦寫下了他對旅遊的哲學,面對限制、逆境時的思考。
事隔5年再度出版書,薯伯伯希望以旅遊和人生體驗出發,加上其對旅遊的哲學,為港人打氣。
出版至今個多月以來,薯伯伯跑了十多場新書分享會。大多場次選址在獨立書店,雖兩度受滋擾,亦無阻薯伯伯與讀者、書店同行的決心。他說,新作賦予他「名正言順,同讀者、書店交流」的機會,盼把新書當作「磁石」:「將其他人的connection痴返埋一齊。」
2019年由西藏回港 湊錢裝窗簾與獨立書店結緣
薯伯伯為人熟悉的,是曾在西藏經營了12年「風轉咖啡館」。2019年正值反修例運動升溫之際,他渴望有更多時間留在香港,見證時代變化,續以一元把生意轉讓給員工。翌年疫情爆發,人人自危,人與人的連結也因彼此減少接觸,變得薄弱。
回港後,他除了在網上平台撰文,亦不時舉辦講座,分享資訊安全、人工智能、投資資訊等議題。這些題目全是薯伯伯的自學成果。他形容籌備講座像撰寫論文般,需翻查不同資料,加以整合、疏理,才能與參加者分享。而每個論點背後,他每每嚴謹對待,務求要有不同基礎支撐。就例如一次分享到統計學的「關聯係數(correlation coefficient)」,為講解概念,他找來一系列數據來證明,某些股票會出現一同升跌的現象,當中少不免要引經據典,註明出處。他有感,以前的講座,「永遠都係講人哋的東西」。
起初,他對獨立書店的印象不外乎旺角有些樓上書店,自己亦偶有上去作分享。而真正與獨立書店結下緣分的起始,是回港翌年。2020年底,剛在深水埗開業的「一拳書館」舉辦「有故事的人」系列課程,有劍球興趣班、監獄文學閱讀及寫作班、及室內徒手健身班等。「書店會搞運動班咁得意」,本著好奇,薯伯伯參加了徒手健身班並成為了「一拳」的常客。
他憶述書店開業初期,只是「搵啲嘢遮住窗口就算」,相對簡陋。有學員忽發奇想,提議湊錢,安裝窗簾。「你叫間書店,無端端花幾千蚊去做,就好大成本,尤其書店賺錢利潤好低。」薯伯伯補充,時值疫情,經濟較差,發起的學員強調,湊錢與否、金額多寡,純屬個人決定。但意想不到的是,到了湊錢當日,連學生也出錢響應。最後,連同其他班學員,合共約三十人,湊了約6,000元,替書店安裝百葉簾。
不過是剛開業,讀者隨即自發地為書店伸出援手,「望到其他人好熱心地做一件事情,若然(獨立)書店營運是重要的話,是不是可以做多少少呢?」
切勿妄自菲薄 盡力捍衛獨立書店
這幾年來,薯伯伯在不同獨立書店遊走。時而「打躉」、光顧,固然最直接為書店帶來收入。繼而多走幾步、踩上無數唐樓梯級,跨區到處分享,希望成為讀者踏進一間又一間獨立書店的契機,長遠而言擴大書店客群。
言談間,薯伯伯從背包抽出粉紅色外皮,寫上「50 Ways to PROTECT BOOK STORES」的小冊子。邊翻頁,邊笑著澄清,不是為是次訪問而把書帶在身上。語音剛落便向筆者展示,夾在第27點的小便簽,證明是他的閒時讀物。
薯伯伯低頭看著書,又翻了幾翻,露出微笑。「所有嘢都係好微細,帶小朋友去書店、甚至乎唔買,淨係培養睇書習慣、去書店約會、去書店唔買書,買書以外嘅嘢,例如菜、筆,書店都會有賺。」旁人或會質疑,做了又怎樣?但他堅信,哪怕是微細的舉動,只要有足夠多的人身體力行,就會帶來改變。
翻查作者出品,薯伯伯留意到還有「How to Resist Amazon and Why」一書。可笑的,是該作竟然能在Amazon上訂購。但秉持對抗Amazon的心,薯伯伯向「一拳」請求代為訂書,「就算等耐少少,同返佢哋(獨立書店)買,嗰個意義反而係大好多」。
拉回新作,薯伯伯更是擲下豪言「如果讀者問我,邊度有得買書?我都唔會建議去啲連鎖嘅舖頭,支持獨立、小書店先係最重要」。他透露,著作在某些獨立書店的銷售量,已經超過港島區某大型連鎖書店的總和,需要再三補貨。新作由台灣出版社「2046」出版,書本經船運到本港需時,而因為獨立書店嚴重供不應求,需改以空運方式補貨。
以「共學書寫」推動進步
新作能夠面世,實屬契機。撇除增訂版的《北韓迷宮》,對上的著作,經已是2019年出版的《不正常旅遊研究所》,薯伯伯本來未有出新書的打算。去年替友人唯色尋覓出版社,聯絡上了鄧小樺在台創立的出版社「2046」。其後,唯色全權授權予薯伯伯代為處理出版事宜,令薯伯伯與鄧小樺就出版有緊密交流。
詩集《拉薩烈日下》本年2月面世後,鄧小樺好奇薯伯伯有否出版打算。同月,他在「留下書舍」聽過資深傳媒人區家麟《二千零四十七夜》的新書分享會。受出版社邀請和區家麟新書取材啟發,薯伯伯萌生將平日寫的文章整合出版的念頭。十日後,薯伯伯在Facebook發起「共學書寫」,開宗明義,歡迎讀者就發文給予反饋,再行校訂。
承諾讀者逢週一、三、五早上出文,看似意志堅定。薯伯伯卻笑指,自己缺乏規律。他深信,人很容易就會受惰性影響,唯有自認不規律,設法解決,才能進步。之所以提出「共學書寫」,是希望借助讀者的良性壓力,規定自己每天都要書寫,一步一步邁向兌現出版的承諾。
正如書中第二部分,最後一篇文章的結尾,「最佳出行時機,只有兩個,或是青春,或是當下」。凡事與其被萬般藉口拖著後腿,倒不如當機立斷。決意當下開始行動,或許才能收獲最豐盛的果。
以自身經歷入文 望與港人同行
字裡行間,總感受到薯伯伯處之泰然,感激往事成就自己的一套。2001年因未有手機,他苦等七小時,終等到司機接送。這是他初次入藏,後來回想如非路途顛簸,達聖殿當下,或不會那麼感動。到訪西歐時,他因抵步較晚,房間索價過百歐,深感不值,住進二十多元的床位,簡樸卻仍得快樂。即使旅程與計劃有出入、錯過景點,他也不感遺憾,反而更加欣賞沿途結交之緣,逍遙以對。
「有啲嘢唔講得太明白,可能是對讀者最好嘅處理方式」,薯伯伯強調,書寫時特意留有空間,讓讀者自行領會。猶如問人介意與否,不就隱含預期對方表示不介意嗎?又或,期望他人理性解釋所做之事時,難道自身面臨抉擇,不也是靠直覺先行動,後顧慮嗎?細嚼文字,體會筆下的豁達外,代入情景,或會點明了你我待人處事的盲點。
記錄外,新作更賦予他「名正言順,同讀者、書店交流」的機會。對薯伯伯而言,講座與新書會最大差距在於,後者可以拋開技術和理論,直接、坦誠地與讀者對話。他指書中文字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透過書本這個媒介,「當係磁石,將其他人的connection痴返埋一齊」。
啟發讀者同時,也同時受啟發。以他觀察,新書會比起過往講座,少了尋求解決問題的發問,換來的,是彼此分享個人經歷。圓框眼鏡,時常掛上笑容背後,薯伯伯中二時遇上交通意外,好友不幸離世,自己則雙腳折斷、頭骨爆裂,住院接近40天。他指,或許是自己以曾經歷生離死別、創傷,以過來人的心態,分享所思所想,更容易令讀者產生共鳴。
他記得,有參加者分享到,視力開始衰弱,將來可能會失明,本來焦慮不安得很,但聽過講座後,決意重新審視自己。「可能佢覺得是我鼓勵佢,但係我覺得呢種comment都好鼓勵我。」
在他眼中,人與人的連結,不論在任何時代,總是對香港人最重要的。
公開被滋擾經歷 嘆「喺香港搞文化講座都會噉」
新書出版不久,即有其中兩場分享會被不知名人士滋擾。薯伯伯斥:「連噉樣(舉行新書會)都想畀壓力我,甚至乎,畀壓力同我合作的書店、參加者,呢件事係荒謬!」友人曾與他探討,滋擾的矛頭是指向他本人或是書店,薯伯伯直言「依家呢個時勢,無可能再噉樣分」,並明言自己與書店同行,不會將責任割裂,歸咎於任何一方。
作為旅人,早已安於不穩定。就算無意深究滋擾原因,他仍決意以行動回應。兩次事故後,薯伯伯均到警署報案,也把經歷發佈到社交媒體上。他指報案、公開事件,是受年中記協召開記者會,譴責記者受滋擾所啟發。「發生噉多事、擾攘噉多個月後,等到鄭嘉如(記協主席)對住鏡頭公開所有嘢,滋擾先停止」,叫他明白遇上滋擾,最佳應對方法就是要令外界關注事件。
「希望行動可以畀大家種警惕,畀人知道,原來喺香港搞文化講座都會噉(被滋擾),就係咁荒謬!」
以強硬、高調姿態回應滋擾,但同時存在隱憂。過去,薯伯伯除出版新作外,也會到非政府組織、大專院校,講述資訊安全、人工智能應用等話題。滋擾事件曝光後,以往合作機構會否因而顧忌,不再邀請薯伯伯分享,對他而言算是個未知之數。
記者:羅竣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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