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陆公民记者、民间维权纪录平台“非新闻”创办人卢昱宇被以“寻衅滋事罪”判刑四年后,六月中旬刚刚刑满出狱。目前在老家贵州的卢昱宇接受本台记者韩洁的专访,谈及他在狱中的遭遇,还有他的维权报道之路。他透露,在狱中曾患过抑郁症。出狱后不久,现在又旧病复发。
记者:官方人员现在对您是什么样的安排?有没有采取一些限制措施?
卢昱宇:出狱后,当局要求我到派出所综治办报道,办好电话卡之后要通知他们,他们要监控手机,平时有一个片警专门负责,随时要知道我的消息。他们之前是通过骚扰我家人来了解我的情况,让家里人暗示我闭嘴,所以后来我就自己搬出来住了。然后不许回大理,不准去北京、上海、新疆,去外地要跟他们汇报。
记者:出狱后您现在身体情况怎么样?
卢昱宇:身体还行吧,主要是心理。本来以为抑郁症会在出狱后康复,现在外面局势也恶劣、压抑,没有说话的地方,所以抑郁症又犯了。
记者:可不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您当时在狱中的情况?有没有受到虐待?
卢昱宇:当然有。最严重一次连续一个月来提审我。每天早上八点就把我拉到一间特别审讯室,坐在老虎凳上,五个人轮流给我洗脑到下午五点,说我的行为不是做爱国新闻,损害国家利益,暗示我认罪,要我换律师来争取他们从宽处理。我想就是因为我不认罪,也不换律师他们就判我四年。我到后期出现幻听、精神恍惚。
记者:对,我记得有媒体报道过您在狱中患上抑郁症,服刑期间曾提出申诉,但被大理市检察院驳回了。
卢昱宇:是的。去年最厉害的时候,失眠、幻听、焦虑等等。我希望自费请心理医生到监狱,他们没同意,找了警察给我做测评。他们怕我死在里面,就找其他犯人陪关,后来这些人告诉我,当局让他们注意我的一举一动,好争取立功。
记者:在中国做维权类的工作是非常困难的,随时都有入狱的危险。您是在什么契机下开始关注维权事件的呢?
卢昱宇:大概2011年开始通过网络知道陈光诚、艾未未,就开始关注维权事件。我记得有一次网友们约好要去山东把陈光诚救出来,结果很多人被打了。我看到消息后,就在网上说了一句:别去山东啊,要去就去北京,结果就被国保请去“喝茶”,那是我第一次“被喝茶”。后来我跑到上海南京路举牌要求官员公开财产;在广州和网友吃饭,都被关了。
记者:这是不是促使您走上维权报道,创办“非新闻”的原因呢?
卢昱宇:可能我从小比较叛逆,也吃了很多苦,长期混迹在社会最底层,底层群体的苦难我是深有体会的。中国2012年出了好几起大的群体维权事件,例如广东中山沙溪警民冲突、海南乐东县莺歌海民众反对建发电厂抗议、江苏启东反对排污项目等等,我很关注。当时搜索这些事件的时候,偶尔发现别的没被人发现的群体事件,就慢慢开始往这个方向发展。做“非新闻”就是想记录当下的群体性抗争,作为一段历史保存下来。
记者:您之前是以个人名义在做群体事件的整理工作吗?“非新闻”正式上线是什么时候?
卢昱宇:正式开始的话就是2013年7月。我那年认识了李婷玉,在她的帮助下,我们开始用“非新闻”这个账号在推特上发布每天搜索整理到的群体事件。后来为了避免当局骚扰,我们决定搬到大理隐姓埋名,用代理上网。有两年多时间没有被当局骚扰。
记者:当局人员是怎么样找到并抓捕您的呢?
卢昱宇:具体不知道警察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我觉得应该是我们在淘宝上买新浪号使用被发现了。有次李婷玉去淘宝站拿快递,我在站外等她,几十个警察就埋伏在附近,围过来问我是不是叫卢昱宇,我还没回答就把我手扭起来,给我戴上黑头套。不一会,就看到李婷玉被警察从淘宝站里推出来了。
记者:李婷玉当时和您一起被捕,并作为分案处理,不过有消息说她被取保获释了,您知道她的下落吗?
卢昱宇:在狱里的时候,有一次警察跟我说已经把她放了,但我出来后才知道,根本没有任何人有她的下落。从我4年前被抓到现在,一直没有她的消息,联系不上她。
记者:您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呢?会不会继续做“非新闻”?
卢昱宇:现在没有特别的打算,想了解一下情况,寻找李婷玉。虽然“非新闻”是我非常喜欢的工作,前后也耗费了八年青春,但继续报道就意味着不到一个月就进监狱了。中国现在基本没有维权空间,毕竟都是血肉之躯,经不起国家机器的碾压。监狱太可怕了,进去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记者:“非新闻”目前是什么状况?有没有被官方移除?
卢昱宇:我被抓前几个月其实就有预感,所以委托一些朋友在我被抓后把资料保存下来,所幸所有资料都保存下来了,还有人直接找到谷歌公司把账号锁掉了,说是我出来之后再还给我。我反而觉得一直锁着挺好,这样那些资料永远都在。
记者:好的,谢谢您接受我的采访。
文章来源:R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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