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30日星期三

研究发现小部分新冠患者出现严重精神疾病症状

希萨姆·古利(Hisam Goueli)博士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今年夏天来到他在长岛的精神病院的那名病人不同寻常。
该病人是一名42岁的理疗师,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从未有过精神症状或任何精神疾病家族史。然而,在纽约阿米蒂维尔的南橡树医院(South Oaks Hospital)一间米色墙壁的房间里,她坐在一张桌子旁,哭着说她不断看到自己两到十岁的孩子被残忍杀害,而她自己策划了杀死他们的计划。
“就好像她在亲历《杀死比尔》(Kill Bill)一样的电影,”古利博士说,他是一名精神科医生。
据病人描述,她的一个孩子被卡车碾过,另一个孩子被斩首。“这是很可怕的事,明明是个出色的女性,她却说,‘我爱我的孩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把他们斩首的感觉,’”他说。
关于她的病史,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这名女性在今年春天感染了新冠病毒,她拒绝接受采访,但允许古利博士叙述她的病情。她在感染病毒后只出现了轻微的身体症状,但几个月后,她听到一个声音,先是让她自杀,然后又让她杀了自己的孩子。
在南橡树医院,有一个针对新冠患者精神疾病的入院治疗项目,古利博士还不确定新冠病毒是否与这名女性的心理症状有关。“也许这与新冠有关,也许无关,”他回忆自己当时是这么想的。
“但后来,”他说,“我们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和第四个病例,我们就觉得,‘出事了。’”
确实,美国和世界各地的医生都报告了类似的病例。少数从未出现过精神健康问题的新冠患者在感染新冠病毒数周后,出现了严重的精神病症状。
在采访和学术论文中,医生是这样描述的:
北卡罗来纳州一名36岁的养老院员工偏执地认定她的三个孩子会被绑架,为了营救他们,她试图让他们穿过一家快餐店的免下车营业窗口。
纽约市一名30岁的建筑工人产生了严重的妄想症,认为表亲要谋杀他,为了自我保护,他试图在床上勒死对方。
英国一名55岁女子产生了猴子和狮子的幻觉,还认为自己的一名家人被冒名顶替了。
除了个别报告,英国对153名新冠住院患者的神经或精神并发症所进行的一项研究发现,有10人出现了“新发精神疾病”。另一项研究在西班牙一家医院发现了10名这样的患者。在与新冠相关的社交媒体群组中,医学专业人士讨论了在美国中西部、大平原和其他地区看到的症状相似的患者。
“我猜任何有新冠疫情的地方都可能有这种情况,”达勒姆杜克大学医学中心(Duke University Medical Center)帮助治疗那名北卡州女性的科林·史密斯(Colin Smith)博士说。他和其他医生都表示,他们的患者神经太过脆弱,不能问他们是否愿为本文接受采访,但包括那名北卡州女性在内的一些患者同意在科学论文中描述他们的病情。
医学专家表示,他们预计这种极端精神障碍只会影响一小部分患者。但这些病例被认为是新冠的疾病过程以另一种方式影响心理健康和大脑功能的例子。
虽然最初认为新冠病毒主要导致呼吸困难,但如今有充足证据表明,许多其他症状——包括神经、认知和心理问题——甚至都可能出现在没有严重肺部、心脏或循环系统问题的患者身上。这些症状会削弱一个人的身体功能和工作能力,通常不清楚会持续多久,也不清楚该如何治疗
专家们越来越相信,与大脑相关的影响可能与人体免疫系统对新冠病毒的反应有关,也可能与疾病过程导致的血管问题或炎症激增有关。
“一些对免疫激活做出反应的神经毒素可以通过血脑屏障进入大脑,导致这种损伤,”布朗克斯区蒙特菲尔·爱因斯坦医院精神病学研究所(Psychiatry Research Institute at Montefiore Einstein)的联席主任维尔玛·加贝(Vilma Gabbay)博士说。
加贝表示,脑部扫描、脊髓液分析和其他测试都没有发现任何脑感染,他所在的医院治疗过感染新冠后出现精神疾病的两名患者:一名49岁男性听到声音并认为自己是魔鬼,还有一名34岁女性开始携带刀具,在陌生人面前脱衣服,在食物中加入洗手液。
报告显示,这些患者大都没有因为感染新冠而感受到身体上的极度不适。古利治疗的患者没有出现呼吸问题,但他们确实出现了轻微的神经症状,如手麻、眩晕、头痛或嗅觉减退。然后,他说,在两周到数月的时间里,他们“会发展出这种严重的精神疾病,对他们周围的人来说非常危险可怕。”
巴尔的摩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的神经病毒学专家罗伯特·尤肯(Robert Yolken)博士说,尽管人们的身体可能从新冠中恢复,但某些情况下,他们的免疫系统可能无法关闭,或可能因为“少量病毒被延迟清除”而继续工作。
持续的免疫激活也是困扰许多新冠痊愈者的脑雾与记忆问题的主要解释,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精神分裂症专家艾米丽·斯维伦斯(Emily Severance)表示,新冠痊愈后的认知和精神问题可能是由“大脑中发生的类似情况”造成的。
尤肯表示,这可能取决于免疫反应影响了大脑的哪个区域,他补充道,“有些人有神经症状,有些人有精神症状,很多人两者皆有。”
专家们不知道是基因构成还是未被发现的精神疾病倾向使得一些人面临更大风险。杜克大学精神急诊科医疗主任布莱恩·金凯德(Brian Kincaid)博士说,北卡罗来纳州这名女性曾对另一种病毒有过皮肤反应,这可能表明她的免疫系统对病毒感染反应活跃。
1918年的流感病毒以及以及SARS和MERS冠状病毒等其他病毒,也曾出现零星的愈后精神病和狂躁症病例。
“我们认为这并非新冠所独有,”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医学院(Albert Einstein College of Medicine)的精神病学与行为科学主席乔纳森·阿尔伯特(Jonathan Alpert)博士说,他参与撰写了关于蒙特菲奥雷医疗中心(Montefiore)患者的报告。他说,研究这些病例可能有助于增加医生对精神疾病的了解。
精神疾病的持续时间和病人对治疗的反应各不相同。据一份病例报告显示,那位对红色产生偏执、认为护士是魔鬼,会伤害她和家人的英国女性花了40天时间康复。
加贝博士说,在蒙特菲奥雷接受治疗的那位49岁男性住院几周后就出院了,但“他出院两个月后仍感到困扰”,需要再次入院。
北卡罗来纳州那位确信手机在追踪自己、伴侣会偷走她疫情救助金的女性在第一次用药后,病情并未得到改善,杜克大学的乔纳森·科米萨(Jonathan Komisar)博士说,医生们起初认为她的症状属于躁郁症。他说,“后来我们开始意识到这可能没办法立刻解决问题,”于是给她使用了精神病药物利培酮,一周后她就出院了。
治疗那位计划谋杀自己孩子的理疗师更加困难。“她的情况每天都在变糟,”古利说。“我们大概尝试了八种不同药物,”包括抗抑郁药、精神病药物和锂。“她病得很重,以至于我们考虑对她进行电休克疗法,因为什么都不起作用。”
住院两周后,她不记得自己两岁小孩的样子了。听到与家人通电话让人心碎,因为“你能听到有人在电话里说,‘妈妈什么时候能回家?’”古利说。“这给她带来很大的羞耻感,因为她觉得,‘我不能和我的孩子在一起,可是电话那边,他们还在爱着我。’”
最终,利培酮被证明有效,四周后,她回到了家人身边,“以95%的健康状态,”他说。
“我们不知道自然病程是怎样的,”古利说。“它最终会消失吗?人们会好起来吗?通常要花多长时间?而人是否会因此更容易出现其他精神问题呢?太多问题都没有答案。”
文章来源: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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