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语)。十月这一声炮响,距今已经一百零四年了,不论你是否意识到,或者是否承认,全体中国人的生活,从1949年开始至今,一直笼罩在这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之下。自由亚洲,北明非常识。我是北明。
引言:十月炮响的死亡弹坑
十月革命这一声炮响,不仅改变了地球上四分之一人类的中国人的命运,而且改变了东欧九国——德国、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罗马尼亚、保加利亚、阿尔巴尼亚、南斯拉夫——人民的命运,改变了非洲七国——埃塞俄比亚、索马里、贝宁、安哥拉、刚果、莫桑比克、马达加斯加——人民的命运;改变了东亚三国——柬埔寨、北韩、越南——人民的命运;改变了中东也门人民的命运;改变了南美古巴人民的命运。当然,也改变了列宁的故乡、地球上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俄罗斯的命运。全球各地区总共有23国家人民的命运被控制在专权者手中。被这一声炮响改变的命运是残酷的,据不完全统计,这些国家非正常死亡人口高达8500万。仅斯大林治下的苏联、毛泽东治下和中国,和红色高棉领导下的柬埔寨,非战人员被屠杀的数字就高达7000万,这并不算人为的大饥荒导致的几乎相同数量的饿死的人口。
共产主义理想是为全世界无产者谋福利,进而要解放全人类、要砸碎旧世界的锁链,要追求平等和自由。但是历史和现实证明,在这样美妙诱人的理想下,这些国家实行的却是种族灭绝、政治清洗、阶级清算、民众屠杀。于是,身在其中,目睹这一切的前南斯拉夫共产党领导人吉拉斯(Milovan Đilas)在其名著《新阶级·对共产主义制度的分析》中阐明了共产主义实践的本质,叫做 “通往地狱的路,也是好意铺成的”。 (此书在中国被禁,这里下载自由亚洲电台全书朗读版)
世上没有人追随昭然若揭的罪恶。即便魔鬼,为了惑众,也会打出为大多数人服务的旗帜,真种族主义者希特勒如此,假民族主义者毛泽东亦然。所以早在两百多年前,法国大革命的受害者,被暴民送上断头台的罗兰夫人,就说过一句被后世不断证明而广为流传的话:“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
现在2021年的十月,1917年10月一声炮响中诞生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垮台30年整。英国当代著名历史哲学家汤因比(Arnod Toynbee),在研究了人类历史上26个文明的兴衰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即文明兴衰依赖少数精英领导下的人类反应。文明因成功应对挑战而兴,因缺乏创造性反应而衰。由于精英不再对文明危机做出创造性的反应,继而在民族主义、军国主义和专制暴政主宰下,文明将会沉沦。精神力量是如此重要,以至于与马克思的历史观全然不同,汤因比认为,塑造历史的力量是精神而非经济,换句话,历史是由精神力量而非经济力量塑造的。苏联解体的奇特现象,正好证明了这一点。
这个系列的【北明非常识】,北明带你看看苏联解体的精神现象。本系列的相关信息,是职业媒体首次正式对简体字汉语世界播出。主要资料来源是美国作家和《今日基督教》杂志特约记者杨腓力(Philip Yancy)的著作《与克格勃一起祈祷》(Praying with the KGB ),台湾中译本译做《克里姆林宫的钟声》,台北校园书房出版社2002年5月出版。
震惊世界的“怪异死亡”
苏联红色帝国解体,出人意料。在人类强权帝国解体的历史上没有比苏联红色帝国的解体更令人错愕的事情了,无论古代解体的西罗马帝国,还是近代解体的德意志帝国、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包括俄罗斯帝国,都是在战争、血腥、暴力和动乱中解体的。唯有苏维埃红色帝国的解体令人错愕:经济形势虽然严峻(预算赤字不到9%)但完全可控、政变已经平息、政治大局稳定——20年政治镇压几乎所有重要异见者全部入狱、流亡、移民或死于狱中、没有外敌入侵,没有民间起义、也没有任何其他征兆,却解体得如此迅速:从8月政变到解体前后不到四个月时间;如此和平:没放一枪一炮,没有街头暴力,没有大规模逮捕和处决行动……。
美国与苏联冷战了四十年,朝思暮想的就是这个极权帝国的垮台,事到临头,美国政界、学界对这个发生在眼前的现象感到惊讶不已。里根总统的顾问,优秀史学家理查德·派普斯(Richard Pipes)以“突如其来”(unexpected)描述苏联解体;《国家利益》(National Interest)杂志(1993)发表过一系列相关文章,以“怪异死亡” (The Strange Death)统称“苏联共产主义”终结;美国冷战时期国家战略制定者之一,乔治·坎南(George Kennan)一连用了四个词语描述苏联帝国的解体带给人们的感受:“很难想像” (hard to think)、“奇怪”(strange)、“令人吃惊” (startling) ,“无法解释” (Inexplicable );二十年之后,2011年,美国《外交政策》刊登美国“企业研究所的俄罗斯研究主任莱昂-阿伦(Leon Aron)的文章,依然在检讨苏联解体的原因,使用的标题干脆就是“苏联解体,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错的”(Everything You Think You Know About the Collapse of the Soviet Union Is Wrong)。这位学者写过一本书:讨论苏联解体中的俄罗斯民族精神现象,书名叫做《通往圣殿之路 ·真理、记忆、思想和理想在俄罗斯革命中的形成1987-1991》(Roads to the Temple: Truth, Memory, Ideas, and Ideals in the Making of the Russian Revolution, 1987-1991)
我们不妨说,美国对苏联解体的反应,从侧面说明了这个帝国解体的超常性质。
也因此,苏联解体原因一度成为学界研究的显学,其间政治的、经济的、意识形态的各类说法都各有角度各有依据。不过这种面面俱到解读一方面有“等于什么也没说”之嫌,另一方面至少可以说,对于苏联特殊的解体没有给出特定的原因。
在我有限的视野里,除了上述提到的美国企业研究所的俄罗斯问题专家阿伦,学界极少有从精神和信仰层面思考苏联解体原因的,这种情况其来有自:七十年来,苏联当局拆毁教堂、回族寺院、犹太教会堂。据亚布蕾萨(Tengiz Abuladze )导演的影片《忏悔》(Repentance)披露,斯大林时代有4万多神父被迫害致死,98%的东正教堂被迫关闭。当局不仅禁止学校的宗教课程,还在各地开设了44个反宗教博物馆,发行《无神》(The Godless)报纸,成立“军事无神论团队”、“知识学会”,“无神震撼团”机构等各种组织,发起“反福音”运动,镇压宗教信仰者。七十多年的灭神运动之后,苏联几乎没有宗教的立足之地了。
发往敌人的诚意邀请
不过下面这封苏联最高当局发出的正式邀请函,让几乎所有其他人,包括受邀的人们惊讶不已,甚至一度酿成了阴谋论:
当我国在经历这段艰难、痛苦的过渡时期,拥有正确的灵性和道德观念,对确保我们能面对挑战,处理民事冲突,防止道德基础崩溃,和防止道德标准降低十分重要。基督教组织遵循基督教伟大教导:“信心若没有行为就是死的。”我们知道你们基督教团体的角色:你们可以帮助国家、社会的发展,并与其他国家包括苏联,建立友好关系。
因为这样的了解,我们写这封充满兄弟情谊和合作精神的信,我们深信,苏联人民和美国人民一样,都拥有相同的追求,我们都追求人道,清除腐化,并追求我们两国人民及世界各国人民之间的彼此相爱。我们委托著名的基督教领袖默格里斯(Mikhail Morgulis)作为我们的特使,把我们愿意合作和互助的心意带给美国基督教组织。
……我们希望建立道德观念,发展慈善机构和公民组织。我们愿意协助美国基督教代表团与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的领导人——戈尔巴乔夫总统、叶利钦总统及苏联其他加盟共和国领袖们见面。所有这些领导人都致力于发展基督教道德观念。
这是“最高苏维埃主席团”(Supreme Soviet)主席和四名委员签署的、向美国基督教机构发出的正式邀请函。时间是1991年8·19政变之后,正好是十月革命74周年前夕,也是苏联正在解体的关节点。鉴于美苏两国作为世界头号敌对大国而冷战46年的历史和现实,这封邀请函极为特殊,史无先例,至今全球世俗世界罕有所闻。
1991年8月19日苏联发生最高当局的政变,不满戈尔巴乔夫政治改革的顽固派势力为保护苏共利益集结起来,签署“苏联领袖宣言”,声称戈氏改革已经失败,并以苏联内部“恐怖分子”为由宣布成立“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下令武装部队接管国家政权,同时软禁了在黑海度假的戈尔巴乔夫 。政变被挫败后不久, 美国基督教机构就收到了这封正式的邀请信。字面上的意思极为明确,这是苏联当局在国家变革时刻向美国基督教组织正式发出的求援信。
美国为此组成的基督教友好使团(Project Christian Bridge)共有十九名成员,来自各行各业:有电视传媒人士、教育家、律师、出版商、俄国问题专家、牧师、商人企业家、宣教机构领袖、社会工作者。他们访问的时间正是苏联历史的巨变节骨眼,1989年十月下旬到十一月七号。虽然戈尔巴乔夫允诺与他们见面,他们当中没人知道他们到的时候,戈氏是否依然在位,邀请人“苏维埃最高主席团”是否还存在,“这个国家将变成什么样子,谁掌握核武器,谁在印钞票?” 就在他们访问期间,混乱正急剧发生中:“有一天中央银行没钱了;几天之后第二大共和国宣布退出联邦;而医生们宣布,因为没钱,莫斯科最好的医院可能在一个月内关门”。犯罪率正在急剧上升……
正是在这样的时刻,最高当局向自己的冷战对手美国发出正式邀请,请求他们做最高当局的顾问,帮助处理面临的危机——不是通过军事手段解决政治上的敌人,而是通过宗教信仰解决精神贫困的问题,以确保他们“能面对挑战,处理民事冲突,防止道德基础崩溃,和防止道德标准降低”。如果说,苏联的解体方式使美国社会学界惊讶万分,那么邀请美国基督教使团访问这个行动更是出离这个红色帝国常识,让美国人难以置信,他们怀疑“这里是否有什么圈套”,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共产党领袖会对美善、仁爱和‘道德基础’如此关切”?他们暗中琢磨“这些人到底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 他们只好把这个邀请称之为“破天荒的邀请”。
事实上,所有美国使团代表都是把上述怀疑心情小心地打包装进自己行李箱,应邀到访苏联的。当他们在克里姆林宫们与20位苏维埃最高主席团主席和代表见面时,一位负责国家安全事物的高级将领,在过去几周曾经参与跟美国官员的谈判,谈判项目是裁减战略核武器。这位将领在会见时对美国代表们说:他相信他们所做的武器裁减决议会让世界更安全,接着他就表示:“但是我必须说明的是,为了我们国家的长期安全,今晚与你们基督徒在这里的会议,比与那些国家元首在一起开‘裁减核武器会议’更重要。对人民而言,基督教的信仰对我们的安全有更大的贡献。”这一表述让在坐的美国人难以置信,其中一位赶快悄声问坐在身边的、自己团队能说俄语的同伴:这些将军的话是不是翻译错了。以为把苏联官员的话翻译错了这种误会,发生了不止一次。不过接下来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在苏联的眼见耳闻,尤其是与苏联官方的恳谈,确实让他们把行李箱里的阴谋论扔进了垃圾箱,但却因此装进去了另一个东西:惊讶和震动。 (待续)
十月革命104年,苏维埃政权解体30年,“苏联解体的精神现象”,这一集,我们看苏联不可思议的解体和更加匪夷所思的苏联发往敌国的邀请。下周同一时间我将扩展这一话题,看看美国使团在苏联的闻所未闻的见闻。这是自由亚洲电台的【北明非常识】。我是主持人北明,谢谢收听,下次再见。
文章来源:R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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