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6月4日
- 38军和空降兵第15军在向天安门广场行进途中扫射民众 造成大量死伤
- 凌晨1时半左右 天安门广场周围的戒严部队开枪驱赶抗议民众 造成死伤
- 愤怒的工人在人民英雄纪念碑架起机枪 侯德健收缴武器
- 凌晨3点左右 周舵等四人提议广场学生指挥部出面与戒严部队谈判带领学生和平撤离 柴玲等学生领袖不同意
- 凌晨3点半 侯德健、周舵乘救护车与38军112师336团政委季新国接触谈判 戒严部队同意学生撤离
- 凌晨4点 天安门广场上熄灯 数千人慷慨悲歌《国际歌》
- 侯德健等四人利用广场广播 劝说学生撤离 但绝大多数不同意撤离
- 凌晨4点半 天安门广场重新亮灯 戒严部队开始清场
- 数万军人涌向纪念碑基座 封从德组织广场学生口头表决 做出撤离决定
- 凌晨4点50分 戒严部队用武力驱赶学生
- 5时半左右 军人开枪射击不撤离广场的学生 台湾记者徐宗懋头部中弹受伤
- 清晨7时许 撤离广场的学生队伍在六部口遭坦克碾压和毒气弹袭击 多人死伤
- 学生撤回各高校后师生抱头痛哭 部分学生在高校设灵堂祭奠死难者
- 六四屠杀引发全国400多个城市民众抗议和世界各国的谴责
1989年6月4号凌晨1点半以前,第38集团军沿着西长安街向天安门广场开进,然后在西长安街的木樨地西单路口一带,开枪屠杀民众,造成大量民众死伤。38集团军官兵不仅开枪扫射街道当中拦截的民众和学生,而且开枪扫射街道两旁的居民楼,所以居民楼当中有很多民众死伤, 像木樨地第22号楼号称“部长楼”,住户都是中共的高级官员,也遭到38集团军的扫射,造成很多人死伤。比如当时中国最高检察院副检察长的女婿,到厨房倒水喝,灯刚一亮就遭到扫射,当场头部中弹死亡。
空降兵15军是从南向北向天安门广场开进,所以在途经天桥珠市口前门一带时也开枪扫射。在天桥珠市口前门一带民众死伤也很惨重,伤亡的人数仅次于木樨地一带。
凌晨1点25分,空降兵第15军抵达天安门广场南端。凌晨1点30分,第38集团军部队抵达天安门广场的北部,集结在天安门城楼前面。从这个时候开始,第38集团军和第15军就分别在天安门广场的北南部开枪,驱赶抗议民众。在这个过程当中不少的学生和民众中弹死亡或者受伤。天安门广场的临时救护站的帐篷中,挤满了伤员,许多志愿医护人员在紧张救助。香港百姓半月刊一位女记者,当时是在天安门城楼前的金水桥上中弹受伤,天安门广场学生指挥部纠察队负责人张健在天安门广场东北部,遭到了第38集团军的一名军官近距离开枪射击大腿和膝盖中弹倒地。
屠杀发生以后,特别是在空降兵第15军和38集团军部队抵达广场的南面和北面,而且开枪驱散南面跟北面的民众的时候,天安门广场指挥部学生领袖,还有坚守在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基座周围的学生,发生了很大的争论。争论点就是关于是继续秉持和平理性非暴力的宗旨,还是奋起抗争,以暴制暴,争论非常激烈。但是最后还是决定继续秉持和平理性非暴力的宗旨。所以当时我就率领纠察队,配合绝食请愿的刘晓波等4个人,一起收缴学生队伍里头的汽水瓶、小石块还有木棍。
在凌晨的时候,有一批青年工人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基座最高层的西南面,架起了一挺机枪枪口对着人民大会堂。当时这帮青年工人情绪非常激烈 ,他们其中一个青年就用铁管子敲机枪,不允许学生靠近收缴他们的武器。然后侯德健就上前说:“我是侯德健。”他知名度非常高,那一批青年工人都认识他,然后其中一个青年工人就上去哭着抱着侯德健说:“侯哥,我很多工人弟兄都在西长安街被戒严部队给杀了。”因为侯德健出面,所以后来把这机枪也给收缴了,所以天安门广场学生指挥部,包括在场的学生决定,以和平理性非暴力的方式坚守到最后。
凌晨2点钟左右的时候,天安门广场上的气氛就显得越来越紧张了。天安门广场的四周,已经有数以万计的戒严部队的军人端着枪蠢蠢欲动,还发出一阵的吼叫声,所以气氛显得非常紧张。在凌晨2点半左右,天安门广场指挥部副总指挥封从德发表了一个广播讲话,要求坚守人民英雄纪念碑周围的所有学生要秉持和平理性非暴力的宗旨,不要有暴力的行动。我们宁可以我们的牺牲,以我们的流血,能够让世界看清中共当局的残暴面目。
凌晨3点左右,跟刘晓波、侯德健一起绝食请愿的周舵提议让刘晓波、侯德健等他们4个绝食请愿者出面,动员天安门广场学生领袖带领学生主动撤离,这样可以避开戒严部队最后的镇压。当时刘晓波并不同意,周舵、侯德健和高新与另外三个绝食请愿者说服了刘晓波,所以他们四人就一起到学生广场指挥部劝说柴玲、李录和封从德这些学生,让他们主动带领学生撤退。当时学生领袖们不同意,说你们要去跟戒严部队接触谈判说要撤离广场是你们四个人的意见,并不代表我们广场学生的意见。
在凌晨3点半过了不久,侯德健和周舵就在两名医务人员的陪同下乘坐一辆救护车,到了天安门广场东北部,跟已经在那里集结的38集团军步兵112师336团的政治委员季新国开始接触。季新国当然是没权决定,就紧急请示112师师长刘新贵。刘新贵也没办法决定,就又请示随着38集团一起抵达的北京军区的副司令麒麟玉,他有渠道直接跟在人民大会堂里头的戒严部队清场指挥部联络,然后告诉侯德健说,学生如果撤离的话,可以从天安门的东南角撤离。侯德健他们就快速赶回天安门广场告诉学生指挥部领袖这个信息。
到了凌晨4点,天安门广场的灯光全部熄灭了,气氛非常恐怖,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感觉,就是最后的时刻来了。在场的几千名学生,其中只有极少数的大学教师跟新闻记者,还有民众就一起唱国际歌,最后歌词“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学生反复地唱。中国官方说凌晨4点天安门广场开始熄灯,是戒严部队开始清场的预备信号。
侯德健他们回到人民英雄纪念碑基座的学生指挥部,试图说服学生领袖,但是还是没有结果。然后侯德健、刘晓波、周舵、高新4个人,就利用学生广播站的广播,反复劝说学生们主动撤离,当时在场的学生绝大多数不同意撤离,因为坚持不走的学生,他们都是下定流血牺牲的准备。很多人认为很多北京民众为了保护天安门广场,保护坚守不走的学生,已经在西长安街等地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所以这时候不能撤。所以,侯德健、刘晓波他们在广播中动员大家撤离时,现场有很多学生非常愤怒地发出声音说“不能撤”,还有学生非常愤怒,高声痛骂侯德健,说“你们要害怕你们就走,你们不能让我们也成为叛徒”。
在凌晨4点25左右,有一群民众从天安门广场东南角走向人民英雄纪念碑基座,然后一边走就一边齐声呼喊“中国人站起来,中国人站起来”。悲壮的呼喊声在那个一片漆黑的天安门广场夜空中回荡,非常撼动人心。这一群北京民众慷慨赴难的景象,令在场的学生非常动容。
到了凌晨4点半,也就是熄灯半小时以后,天安门灯光重新亮起,中国官方说这是天安门广场清场开始的信号。就在这个时候,中国官方在天安门广场上的广播系统播出了戒严部队指挥部只有一句话的通告:“现在开始清场,同意学生们撤离广场的呼吁。”这只有一句话的通告,显然是临时起草的。事后,中国政府也利用这个通告说明天安门广场学生是和平撤离的,但实际上这是不符合事实的。
就在这一句话通告的同时,天安门广场的官方广播系统又播放了北京市政府和戒严部队指挥部关于迅速恢复天安门广场正常秩序的通告,通告内容包括“广场上的所有人员,听到广播后必须立即离开广场,如果有人违抗和拒不执行此通告,继续滞留广场,戒严部队有权采取一切手段予以强行处置,清场后广场由戒严部队严格管理。”就在灯亮的时候,四周的数以万计的戒严部队官兵已经涌向人民英雄纪念碑基座。我当时也在现场,看到数以万计军人上来的时候还有装甲车,天安门广场北部的大概200多座帐篷很多都被装甲车碾倒。所以灯亮的时候,实际上戒严部队已经开始行动。
这个时候坚守纪念碑基座的数千名学生并没有惊慌,这是不约而同地对涌上来的戒严部队官兵挥舞v字形的手势,再次一起唱《国际歌》。在场的学生就一遍又一遍的齐声高呼:“团结起来不怕牺牲,团结起来不怕流血!”
学生广场指挥部学生领袖柴玲他们在这个时候面对着很大压力,所以他们坚守不撤的决心就有所动摇。封从德在学生广播当中呼吁在场的学生立即以口头表决的方式决定是坚守还是撤离?他说他在那个广播中呼喊123,然后在场学生如果主张撤离的话就喊撤离两个字,主张坚守的同学呢就喊坚守两个字,然后开始口头表决。封从德认为喊撤离的声音大过坚守的声音,所以他就在广播当中说,现在广场指挥部决定撤离。
当时在他身边的北高联的常委周封锁就非常震怒,他说喊坚守的声音,远远大过了撤离。周封锁说的是事实,因为我当时所在的天安门人民英雄纪念碑基座的最高层是在北面,北面的学生大概占了所有在场学生的1/2。所以我在那个位置根本听不到有人喊撤离,听到的都是喊坚守,而且很多学生还愤怒的斥责要求撤离的这些人。
在这种情况下,因为广场指挥部通过广播说号召撤离,所以学生指挥部学生领袖柴玲、李录、封从德就带领了了一部分学生特别是纪念碑南侧的学生,开始从东南角撤离。
凌晨4点50分左右,第27集团军的特级分队(所谓的“特级分队”是由三个侦查连跟一个步兵连组成的)就从人民纪念碑的北侧、南侧和西侧冲上纪念碑的基座,一直到最高层。其中有侦察兵就开枪点射打哑了人民英雄纪念碑上面绑着的一组高音喇叭,另外一个侦察兵也开枪点射打哑了另外一组绑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广播喇叭,这样侯德健和学生组织部的学生领袖就没法通过广播站的广播呼吁大家撤离。所以侯德健他们和平主动撤离并没有成功,因为戒严部队并没有给他留出足够的时间来说服广场上坚守的学生,而在他们正在通过喇叭系统在说服学生的时候,戒严部队已经冲上来了。
从4点50分左右开始,数以万计的戒严部队开始用武力驱逐坚守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基座的学生。他们使用木棍,警棍铜条对坚守不走的学生使用武力,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有很多学生受伤。包括在场的我跟我同校的一个青年教师腰部都受了伤。
凌晨5点以后,纪念碑基座北侧,占有学生二分之一人数区域也被迫开始从东南角撤离。东南角那时候也挤满了戒严部队,那些栏杆,还有花木,都被装甲车击倒了。所以在那里学生队伍非常拥挤不堪被踩倒。
大概在凌晨5点30分左右,坚守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基座的几千名学生撤离了天安门广场,但是少数的学生还是坚持不撤。后来戒严部队就开始开枪驱离少部分坚持不走的学生。在这个过程当中,有学生中弹受伤,比如来自台湾的《中国时报》那个著名记者徐忠懋,就是在5点半以后开枪驱散的过程中,头部中弹负重伤。
天安门广场一直到凌晨1点30分第38集团军抵达广场时,广场至少还有1万多名的学生跟少部分的民众。在凌晨4点天安门广场熄灯,一片漆黑,最恐怖的时刻,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基座周围台阶上,至少还有8000左右的学生。但是在半个小时亮灯之后,剩下来大概只有3000左右的学生。因为熄灯那时刻太恐怖了,所以很多人在熄灯到亮灯的半个小时之内,从天安门广场的南面悄悄离开了。所以最后清场大概是3000左右的学生,绝大部分就是被迫撤离了天安门广场,只有少数的学生没撤,遭到开枪扫射,包括剩下学生被戒严部队逮捕,遭到毒打。如山西大学电脑系的学生高旭,他因为发现照相机忘了拿,又回去拿照相机,就被戒严部队逮捕,绑在人民大会堂东门外的柱子上毒打,留下脑震荡后遗症,还有一只眼睛几乎失明。
撤离的学生在抵达天安门广场南面前门箭楼附近的时候,遇到了数千名民众。他们一直想进入天安门广场声援学生,这时候看到撤离的学生,见到学生悲愤的神情,包括很多学生负伤,所以民众强忍着悲伤反过来安慰学生。他们高呼口号说“你们没有失败”,“你们总有一天会重新回到广场上来”,“历史不会忘记你们”,“人民感谢你们”......有很多学生在清场过程中遭受武力都没有掉眼泪,这时候看到这几天民众呼喊口号,很多学生痛哭流涕,甚至有学生跪下来说“我们对不起北京民众”,“我们没有守住天安门广场”。几千名民众还是再次回应说,“你们没有失败”,“你们会回来的”,“人民感谢你们”。
清晨6点多的时候,学生撤离队伍在西长安街靠着路边行走,在六部口附近天津警备区第1师的三辆坦克,一边发射军用毒气弹,一边快速追赶学生撤离队伍。这时候就有学生中了军用毒气弹,包括当时跟我都是政法大学的一位青年教师也是在这个时候吸入了军用毒气弹晕倒在地,幸亏被及时送到医院急救。当时北京商学院的一个女学生,因为过多吸入了军用毒气弹的毒气,后来送到医院急救,呼吸系统已经糜烂,不幸去世。有一辆编号106坦克掉头,从后面冲入学生撤退队伍,造成了11名学生的死亡,更多的学生受伤。其中有五具死难学生遗体送到我任教的中国政法大学,摆在教学楼前面的一排课桌上。六部口坦克推压学生队伍事件在64屠杀当中是比较典型的残暴屠杀。
6月4号我回到政法大学的时候,20多个学生回到政法大学,校园门口内外集聚了几千名学生跟老师,校园内外是一片哭声。基本上当时学生撤离回到各校时,各个学校都是这种情况,师生们都非常愤怒悲痛,清华大学有些学生就在校园里设置灵堂纪念死难者。
6月4号民间的反应非常强烈。北京各阶层的民众无法接受六四屠杀,所以在当天清晨和上午,戒严部队控制了天安门区域,边上的东长安街跟西长安街都没有控制,特别是在西长安街上,当时聚集了数以万计的抗议民众。所以在上午7点左右,第28集团军领队,在西长安街木樨地一带被民众和学生拦截住了。当时28集团军的军长和政治委员集体决定消极抗议,因为听了在场的民众和学生关于屠杀的叙述,特别是很多民众和学生都跑到附近的那几家死难者特别多的医院,拿来了很多死难者的血衣,所以28集团军停滞不前。中央军委还专门派了一架直升机飞到木樨地上空,命令28集团军如果受阻的话,要动用一切手段强行向天安门广场开进。但是军长和政治委员他们拒不接受,带领部队撤进了附近的军事博物馆。所以28集团军74辆军车,包括31辆装甲车,两辆通讯车,都被民众给烧毁了,是戒严部队当中被烧毁军车最多的。事后那个军长和政委委员,包括政治部主任还有参谋长,都受到了严厉的处分。
在当天,北京市民还是出于义愤,非常英勇地在各个地方抗议,特别是在天安门广场东北角的东长安街地段,就是南池子大街的南口,始终有民众在那里集结抗议。38集团军不断地在那里开枪扫射抗议的民众,至少有三次大规模的扫射,所以在南池子街南口东长安街地段死伤群众也非常多,大概是仅次于木樨地一带和天桥前门一带,是死亡人数第三多的地点。在那一带的协和医院、北京医院里的死难者基本上都是在这一带死伤。这也反映当时很多北京民众出于义愤,在面对戒严部队开枪屠杀的情况下,还是在大街上抗议。6月4号之后,还有一些抗议的民众和学生被戒严部队射杀。
6月4号在中国全国各地出现了规模盛大的抗议北京屠杀活动,包括游行、集会、追悼会。特别是很多愤怒的学生到工矿企业设置警戒线,要求工人罢工。另外就是在各城市的交通要道设置路障,阻断交通。在一些铁路枢纽城市,学生卧轨抗议,中断铁路交通。从6月4号北京屠杀发生以后,抗议活动的重点转移到北京以外的400多个大中小城市。
6月4号北京屠杀震惊了世界,所以世界各国特别是民主国家的领袖,包括美国的布什总统,法国的密特朗总统,都在当天对北京屠杀表示强烈反对。
(林坪采访)
1989年6月5日
- 凌晨1时 李鹏与王震一起到人民大会堂看望戒严部队官兵
- 北京市政府和戒严部队指挥部联合发布第6号、第7号紧急通告 警告市民不要在街头集聚、不要参与打砸抢
- 北高联呼吁各界民众奋起抗争
- 北京各界民众自发的反抗活动仍在继续 通往天安门广场各主要交通干道仍被抗议民众阻拦 戒严部队继续向抗议民众开枪
- 全国抗议六四屠杀的活动风起云涌
- 更多国家谴责中国当局的六四屠杀
一九八九年六月五号,戒严部队控制天安门广场区域。通往天安门广场各主要交通干道,包括天安门广场东边的东长安街、西边的西长安街都有大量的民众抗议,包括设置新路障拦截军车。所以,当时李鹏认为,目前官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打通天安门广场各个方向的交通干线,保证聚集在广场数以万计的戒严部队官兵给养能够得到提供。
当天凌晨一点钟,李鹏和王震就到人民大会堂探望戒严部队,了解戒严部队的情况。当时在人民大会堂里就有几万名戒严部队官兵拥挤在那里打地铺,里头的空气非常污浊,特别是厕所不够用。李鹏说首先要解决戒严部队的给养和住宿的问题。
当天上午北京市政府和戒严部队指挥部连续联合发出第6号、第7号紧急通知,主要内容是反革命暴乱分子搞打砸抢烧杀的犯罪行为必须立即停止,不听警告胆敢继续犯罪者,执勤人员和公民都有权采取一切措施当场制止。但是持有戒严部队的枪支弹药者必须将枪支弹药立即送交公安机关,不得隐匿或擅自处理, 拒不送交者以私藏抢劫枪支弹药罪论处。全市人民要提高警惕,不要轻信和传播谣言,发现造谣者要立即向本单位和公安机关报告。广大职工要坚守岗位,市民要留在家中不要随意上街和在街头集聚围观。
6月5号,民间还是普遍非常愤怒,特别是北京各高校的学生情绪非常激烈。 北高联在北大等学校贴出了一份声明,呼吁各界民众起来抗争,罢工、罢课、罢市并争取国际社会的援助。
在屠杀这么惨烈的情况下,一些学生自治组织也开始了一些善后工作。6月5号上午九点多,天安门广场南侧附近有一群小学四五年级的学生,他们勇敢地隔着马路向戒严部队的巡逻队高喊抗议口号。戒严部队当时就开枪扫射,有一位小学生的大腿中弹就倒在胡同口,幸亏有民众及时把他救走了。
屠杀残酷并没有吓唬住所有的北京民众和学生,很多民众就是成群结队地烧、砸军车来发泄对他们的愤怒。6月5号,北京总共有8辆军车、11辆民用军车、22辆公共汽车被愤怒的民众烧毁。还有一些民众自己制作了汽油弹去针对戒严部队。
在天安门清场过程当中,戒严部队就开始抓捕,特别是在清场结束以后坚持不离开的学生和民众都被抓捕到劳动人民文化宫,在那里遭受毒打,有些人被打死,更多的人是被打成重伤,以后留下残疾。戒严部队抓人从清场过程当中就开始了,后在屠杀发生后戒严部队抓人的行动就一直在持续。
六月五号,全国各地抗议北京屠杀活动风起云涌,规模很大,很多抗议活动参与的人数在当地城市是史无前例的,特别是在抗议活动当中很多民众与学生表达了跟中共体制的决裂。所以说,六四屠杀是一个分水岭。在这之前,八九民运、学生运动始终还是希望中共当局自己能够进行政治体制改革。但是,这个人民军队屠杀人民,让很多学生跟民众开始跟中共体制决裂,所以在全国各地的抗议活动中很多人喊出“打倒共产党推翻独裁政权”的口号。至于“绞死邓小平”、“绞死李鹏”、“绞死杨尚昆”的口号在全国400多个大中小城市的抗议活动中是非常常见的。在6月5号这一天,武汉长江大桥,兰州市、长沙市的铁路交通还被抗议的学生阻断。
6月5号,世界各国领袖和政府发表对六四屠杀的抗议或者不满的讲话和声明比6月4号就更多了。当时西方民主国家包括亚洲的很多国家,甚至包括东欧和苏联的共产国家都发表了对北京屠杀的声明跟讲话, 找不到一个国家或者一个领导人对北京屠杀持支持的态度。
(林坪采访)
1989年6月6日
- 北京市政府、戒严部队指挥部联合发出第8号通告 戒严部队有权当场拘捕打砸抢分子并强行处置反抗者
- 李鹏参加戒严工作会议 决定:北京各区成立戒严分指挥部,与驻军联防;天安门军队疏散,动员北京市和国家机关接待戒严部队;中央派代表到中央电视台指导工作;市区实行宵禁;全力打通全市交通线,保卫公共设施
- 邓小平等人在西山开会 讨论如何立即恢复北京和全国安定局势 并将开会处理赵紫阳的问题
- 国务院发言人袁木在记者会上随意捏造六四屠杀死亡人数
- 戒严部队继续射杀抗议民众
- 全国其它城市继续抗议六四屠杀
- 中国留学生、侨民在中国使领馆外抗议
- 美国、日本等国家针对六四屠杀 提出制裁中国的具体措施
>>【"中国人最没有恐惧的7个星期"-吴仁华口述"六四”史】
1989年6月6日清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了北京市政府和戒严部队指挥部第8号紧急通告,对搞打砸抢烧杀的犯罪分子,戒严部队、公安干警和武警部队有权当场拘捕,对反叛者就地强行处置。
当天上午,李鹏参加了戒严部队指挥部的会议。会议的内容就是:
第一,北京各区成立戒严指挥分部,要驻军联防;
第二,部队撤离,进驻城区各交通要道和据点,由中央组织动员北京市相关单位腾出房屋接待戒严部队;
第三,为了改善中央电视台宣传工作不得力的状况,准备派中央代表去指导工作;
第四,北京地区必须推行交通管制;
第五,必须打通北京市区的交通干线,并保证水、电、气等公共设施的安全。
自从这个会议之后,戒严部队就从天安门广场调出了一半的兵力,进驻重要的交通要道和单位。
当天上午,邓小平、李先念、彭真、 杨尚昆、薄一波、王震,还有李鹏、万里、乔石、姚依林、江泽民在北京西山召开了在平息反革命暴乱后,中共元老和留任的中央政治局常委的第一次会议。会议讨论了如何立即恢复北京地区和全国安定的局势,然后讨论召开中共十三大四中全会,处理赵紫阳的问题。
当天下午,中国国务院发言人袁木和戒严部队指挥部发言人张工在中南海举行了记者发布会,主要是关于天安门清场情况。袁木谈到了伤亡人数。他说,经过再三核实的不完全统计,解放军官兵受伤5000多人,地方上包括为非作歹的暴徒、不明真相围观的群众,总共伤2000多人。地方上加部队是总共死亡300人,其中包括部队的战士、罪有应得的歹徒也包括误伤的群众。北京的大学生死亡23人。袁木这里提到的六四屠杀伤亡人数完全是捏造的,不是真实的情况。比如他里面提到北京的大学生死亡23人,就是错误的。因为中国教育部门后来公布的北京大学生死亡人数是36人,比他说的多了13人。所以他说军队加民众死亡300人,这是一个大大缩水的数字。袁木玩了一个花招,就是把军队的死亡人数跟民众的死亡人数混在一起。实际上军警总共死亡才15人,其中有7人是被屠杀激怒的民众打死的。
6月6号戒严部队首先要打通天安门广场旁边的西长安街和东长安街,清除这两条街上的路障,因为在这两条大街上还有民众在不断地抗议。所以他们首先是要打通这两条大街上的交通,然后解决集聚天安门广场周边戒严部队几万人的补给问题。
6月6号,北京街头还是有不少群众在英勇反击戒严部队。凌晨3点半,有一群群众在和平街北口用八辆公共汽车堵住了附近的路口。戒严部队突然出现,然后开枪驱赶民众。
上午8点半,在西长安街西单路口西北角,还有一名年轻人因为抗议,被戒严部队开枪打死。当时遗体就躺在路边,头部都是血,瞪着双眼死不瞑目。当天在北京的不少地方,有不少的民众还是在抗议,然后还有民众被戒严部队打死。
当天发生的还有一件戒严部队开枪射杀民众的事,这件事死伤的民众比较多。在6月6号晚上11点钟左右,有5男2女一群人结伴骑单车经过南礼士路十字路口的时候,被埋伏在两边的戒严部队开枪射杀。当时,有些戒严部队士兵还喊“不许动,举起手来”,这5男2女就立即停住了自行车。但是还是有戒严部队在4、5米内开枪,造成其中3个人当场死亡,另外2个人受重伤,后来残废。所以这5男2女完全是无辜的,戒严部队完全是滥杀无辜。
6月6号在全国的大中小城市,很多民众仍然在抗议北京屠杀,而且规模还非常大。在四川成都市,抗议的民众情绪十分激烈,还跟警方发生了冲突。所以后来四川省官方动用了武警部队,对抗议的民众和学生进行镇压。成都市有一个17岁的周国通就在成都市的天府广场抗议时被逮捕。因为逮捕之后拒绝写悔过书,当天就在看守所被打死了。东北长春在当天晚上民众、工人和学生有10多万人游行抗议,比较引人注目的是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工人。其中有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的一万多名工人。领头的助理工程师唐元俊后来就因为这件事被判刑20年。
在海外,在留学生、海外侨民比较多的洛杉矶、旧金山还有纽约,有中国留学生和海外侨民在中国总领事馆前抗议。然后这几天陆续还有其它国家的领导人、议会对北京屠杀表示谴责,美国、日本等一些国家开始提出就北京屠杀对中国进行制裁的措施,包括中止领导人来往、中止经济援助。
(林坪采访)
1989年6月7日
- 戒严部队指挥部邀请中国官方记者到天安门广场采访 弹痕累累的人民英雄纪念碑戳穿当局谎言
- 戒严部队指挥部撤出人民大会堂 部队陆续撤出天安门区域 进驻北京市其他戒严执行点 主要任务是抓捕所谓动乱分子
- 戒严部队枪击外交公寓事件
- 北京市民继续以设置路障、烧毁车辆的方式表达抗议
- 全国各地的抗议活动还处在高潮当中
>>【"中国人最没有恐惧的7个星期"-吴仁华口述"六四”史】
1989年 6 月 7 号 上午九点半左右,戒严部队指挥部邀请了一批中国官方记者到天安门广场采访,由北京军区政治部副主任刘成康等人陪同。他们试图通过这次中国官方的采访来证明戒严部队在天安门广场清场过程中没有开枪。可是他们没有想到,中央电视台在当天晚上播出的采访录像中有一个特写镜头:人民英雄纪念碑上弹痕累累。这显然是中央电视台有良知的媒体人借机用特写镜头来戳穿中共当局的谎言:戒严部队在天安门广场没开一枪。
当天下午五点,李鹏等人在杨尚昆中央军委办公地点开会,决定戒严部队指挥部撤出人民大会堂。从当天开始,除了陆军第38集团军,其他部队陆续撤出天安门区域,进驻北京市其他戒严执行点。很多戒严部队分头进驻北京各个区的公安分局和派出所, 这名义上是配合公安人员抓捕动乱分子、暴乱分子、非法组织的骨干份子,实际上是因为北京的公安人员了解学运的情况,同情学生和反对武力镇压,公安人员在抓捕所谓的暴乱分子、非法组织 、骨干分子过程当中非常不得力, 所以中共当局特意让戒严部队变相接管公安部门。
从这一天开始,戒严部队官兵的主要工作,就是出动抓捕所谓的动乱分子、暴乱分子、 非法组织、 骨干分子。他们的抓捕是盲目的,很多无辜的人被抓捕,包括北京某乡有一个党支部书记,他是支持戒严的,结果被抓了。戒严部队按照他们一贯的做法,不问身份先毒打一顿。 这个党支部书记还来不及开口,就被打伤了。等他后来解释说他是党支部书记,他是支持戒严的,戒严部队才打电话确认,但人已被打伤了。所以在这之后,戒严部队主要工作就是逮捕一些人,在这个过程中,很多被逮捕者遭到毒打致残。
在6月7号上午10 点,第 39 集团军步兵115师某团第七连负责对录制反革命暴乱录像人员的警戒任务。这是官方制作的一部反革命暴乱的录像,播放后混淆视听。第七连的官兵担负这个警戒任务,后乘车路经建国门立交桥附近的时候,遭到从路边大楼的两个方向枪击,第七连一个士兵当场死亡 ,另有3名士兵受伤。第七连的官兵开始开枪反击,并包围了附近外交公寓。李鹏得知消息后非常紧张,马上打电话给前总参谋长迟浩田,告诉他说:在国际社会已对我国采取孤立政策的情况下,为避免引发国际事端,要求戒严部队马上撤出对外交公寓的包围,戒严部队才撤离,本来戒严部队是准备冲进外交公寓进行搜查的。包括美国和日本都针对此事件表示关切和抗议,日本还特意召见了中国驻日本大使。
6 月 7 号这一天,还是有北京市民在抗议,以设置路障、烧毁车辆的方式表达抗议。当天凌晨时,北京市西城区公安局就在西单路口抓捕了纵火烧毁一辆公共汽车的王元喜,他是西城区的环卫工人。 他在一审判决中被判处死刑,在二审时因他有精神障碍,改判无期徒刑。他在坐牢18年后,于2017年7月出狱。北京有很多像王元喜这样的民众,因为被六四屠杀所激怒,就用烧砸军车或者其他方式表达抗议被判处重刑。北大哲学系硕士研究生李海后来就向海外人权组织提供了一份522人的名单,这522人都是北京因为抗议六四屠杀被判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的普通市民。李海因泄漏国家机密罪,被判刑9年。
6月 7号凌晨,有一群抗议民众在拆除南礼士路南口公安岗亭时, 被戒严部队当场开枪, 杀死四个人,抓捕了两个人。当天上午香港《经济日报》的特约记者在北京火车站对面的国际饭店亲眼目睹,至少有4名无辜的市民被戒严部队开枪打死。 从6月4号天安门广场清场结束后,一直到 6 月 7 号,戒严部队官兵在北京多个地点随意开枪。 所以,六四屠杀事件后在北京更多地点,有很多民众包括学生被枪杀。
6 月 7 号 晚上 6 点钟,北京大学学生自治会广播站广播了北高联和北大学生自治会筹委会联名发出的告全市人民书,这其中就提到邓小平、 李鹏、 杨尚昆反动政府镇压民众,呼吁全市人民罢工、罢市、 罢课等同反动政府斗争到底。在 6 月 7 号晚上北大学生的广播站还在继续广播。
北京市各高校在这个期间早就全面停课了,没有学生或者老师再继续上课, 北京市工厂企业绝大多数还是继续在上班,只有一些工人是自己个人的行为出来参加抗议活动,北京工厂企业基本上没有受到六四屠杀的影响。
6 月 7 号,北京以外的全国各地的抗议活动还处在高潮当中。武汉市的学生堵住了长江大桥的交通。合肥市的学生在合肥钢铁公司卧轨抗议 ,导致了合肥钢铁公司的原料进不来。 南京市的学生继续阻断了南京长江大桥的交通。西安市的抗议学生是到十多家工厂呼吁工人罢工 。
(林坪采访)
1989年6月8日
- 北京市政府、戒严部队指挥部联合发出第9、10、11号《通告》 宣布北京高校学生自治联合会、北京工人自治联合会是非法组织 并发动群众揭发检举
- 李鹏和王震看望戒严部队 李鹏认为“暴徒大势已去,反扑已不可能,北京已不会发生大的反复了。”
- 戒严部队在北京市官方的配合下清除路障 很多路线恢复交通
- 北京街头已看不到民众的抗议活动
- 北高联最后一份大字报在人民大学贴出
- 全国各地抗议活动已趋于平缓
- 逃亡中的柴玲在武汉录制了有关天安门广场清场情况的录影带 经香港无线电视台播出后在海外引起轰动
>>【"中国人最没有恐惧的7个星期"-吴仁华口述"六四”史】
1989年6月8号当天,北京市政府和戒严部队指挥部联合发出了第9号、第10号和 第11号通告。
第9号通告的主要内容是,第一,任何人不得在道路上设置各种障碍;第二,任何人不得拦截破坏各种车辆;第三,任何人不得破坏各种交通设施 ; 第四,任何人不得围攻阻拦公安干警维护交通秩序执行公务;第五,凡违反上述规定者,所有执行人员有权当场进行处置。
第10号通告主要内容是,北京高校学生自治联合会,北京工人自治联合会是未经依法登记的非法组织,必须立即解散。高自联和工自联的头头是在首都组织这次反革命暴乱的重要分子,自本通告发布之日起以上两种人必须到所在地区的公安机关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对拒不投案自首者,将依法缉拿归案从严惩处。
第11号通告的内容主要是发动所谓的广大民众检举反革命分子的犯罪活动,公布了很多举报电话。
当天上午10点钟,李鹏和王震再次到人民大会堂探望戒严部队官兵。戒严部队负责人向李鹏和王震汇报了执行戒严任务的情况,主要是天安门清场的情况。 李鹏代表中共中央国务院向戒严部队官兵表示慰问,王震也发表了简短讲话,一方面赞扬了戒严部队官兵是人民群众的忠诚卫士,人民民主专政的坚强柱石,又希望戒严部队继续对一小撮反革命暴徒进行严厉的打击。李鹏随后又跟王震一起登上人民大会堂的楼顶,观看东西长安街的交通状况。他观察完以后认为,反革命暴徒大势已去,大的反扑已经不可能,北京不会再发生大的反扑。
当天北京市政府召开了会议,主要是布置清理各个交通要道的路障 ,然后东城区、西城区、朝阳区和海淀区在戒严部队、武警和交通警察的配合下,组织4千多人,出动很多机械车,拖走了各个交通要道毁坏的汽车280多辆。到了当天下午,北京市170条公共电车汽车的路线已经开通了35条,其中市区18 条,郊区17条,占公共交通路线总数的20.5%。
6月8号,北京街头已看不到有规模的抗议活动。 在这之前有一群群北京民众在抗议示威,6月8号已看不到了。然后在北京高校校园里也已经没有什么抗议活动,只有少数一些学生自发地还在继续活动,比如说北大学生自治会的广播站在一些学生的坚持下还是时断时续进行广播,吸引了很多听众。 当天上午,中国人民大学校园贴出一份署名北高联和中国人民大学自治会的大字报,标题是《我们的策略》。主要内容是采取空校的斗争方式,走向全国各地。如果没有重大变故,9月1号学生再返校,最后就是说请相信更大规模的民主风潮将会来临。这可能是在校园里出现的最后一份有关的大字报。
在6 月8号这一天北京之外各地也开始趋于平缓。在少数的一些大中城市还有一些抗议活动,但规模已经大大缩小。有的城市还有一部分学生到街头工厂企业演讲号召罢工,但人数也明显地减少了,围观的民众也明显地减少。当天规模比较大的是浙江大学一些学生在杭州机场门口呼吁工人罢工、阻拦工人上班,发生了争执。有部分工人甚至要动手打这些学生,幸亏被工厂的领导制止了。这也反映当时的工人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因为当时改革以后,工人的奖金是跟出勤率紧密结合的,所以工人并不支持学生罢工的呼吁。
6月8号这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情,外界比较关注,就是当天下午4点钟在逃亡途中,天安门学生总指挥柴玲、副总指挥部封从德,他们是一对夫妻, 当时在湖北省武汉市的武汉大学校园里头。他们在武汉大学博士生蔡崇国的帮助下,复制了一盘细数北京屠杀情况的录影带。这个录影带被快速地送到了香港,在电视台播出后引起轰动 ,因为当时海外各界在六四屠杀发生以后,比较关心柴玲、吾尔开希和王丹这些学生领袖的下落。
(林坪采访)
文章来源:R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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