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扎卡裡·諾亞·派澤將擔任《天安門:一部新音樂劇》(Tiananmen: A New Musical)主角的消息傳出時,他剛好與百老匯劇團在中國五個城市進行巡迴演出。
一天後,去年領銜出演了百老匯音樂劇《致埃文·漢森》(Dear Evan Hansen)的派澤在Instagram發表了一篇簡短聲明,與他過往以多姿多彩為主的帖子形成鮮明對比。
這個白紙黑字的帖子僅寥寥數語:「我已退出《天安門》音樂劇」。
「我感覺非常奇怪,因為只有一句聲明,我們這行一般不會出這樣的事,」同劇組演員馬克·尾家說,他看了8月25日的那篇帖子才得知派澤退演的消息,帖子已禁止評論。
《天安門》音樂劇將在下個月於菲尼克斯劇院首演,劇組人員都很清楚中國嚴厲審查有關天安門抗議的討論,在那場抗議中,中國軍隊殺害了數百甚至可能數千名支持民主的學生抗議者。
該劇首席製片人賈森·羅斯表示,派澤的經紀人告訴他,這位演員因壓力退齣劇組,並在Instagram上發文,但沒有提供更多細節。這一說法被該經紀人戴夫·布倫納否認。
「這是他必須做出的決定,也不是個輕鬆的決定,」布倫納在談到派澤時表示。他拒絕透露派澤在選角公告發出後第二天就宣布退出的原因。派澤也拒絕置評。
該劇講述了兩名中國學生在天安門廣場為期50天的抗議中的經歷,自從兩年前羅斯的堂吉訶德影視被選為製作方以來,部分演員一直很擔心中國當局會做出何種反應。
目前尚不清楚作為美籍華人的派澤決定退出主演這部劇的原因。羅斯表示,由於擔心親屬在中國的安全,該劇的原導演以及至少一名演員已經退出。中國駐美大使館沒有回應置評請求。
他們的退出表明,對於那些與中國尚存聯繫的人來說,喚起人們對1989年北京抗議活動的關注可能會遭致多麼可怕的後果。中國政府仍在逃避屠殺的責任,並努力清除民眾對此一切記憶:即那場持續數週的示威如何刺破了中共堅不可摧的外殼,並迎來了殘酷的結局。
「哪怕這只是亞利桑那州菲尼克斯市的地方製作,出於對中國政府控制和影響的擔憂也讓美國演員不敢參與其中,」接替派澤出演《天安門》的甘迺迪·金川表示。
該劇的新導演兼舞蹈編導是美籍華人達倫·李,他說自己是在確定沒有任何可能遭到中國政府報復的直系親屬後才敢接受這份工作。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詢問父母我是否能接一部戲,」他說。
《天安門:一部新音樂劇》的作者是史考特·埃爾梅格林,音樂及歌詞由德魯·福納羅拉創作,講述了北京師範大學兩名虛構學生的故事,他們的角色以被軍隊殺害的真實學生命名。起初,這兩名學生——佩文(音)和小麗(音)——對抗議的看法截然不同,但隨著坦克開進廣場,士兵拔槍戒嚴,他們墜入愛河,並見證了歷史。
這部音樂劇在緬懷革命行為和專制者試圖抹去歷史之間的緊張關係中掙扎。結尾的一個場景發生在當今,小麗的妹妹小霞在紀念抗議活動的守夜儀式上點燃了一支蠟燭。一名士兵逮捕了她,並且撲滅了火焰。
在該劇開始不久時,在士兵槍殺抗議者時,中國當時的最高領導人鄧小平在一段虛構的獨白中說:「人們會忘記我們在這裡所做的一切。」
他還說:「在記憶的邊緣,誰來定義真相?我。」
直到今天,中國政府仍然保持警惕,以便消除有關天安門事件的討論。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審查制度和中國問題專家蕭強說,「天安門」仍然是中國遭審查最多的話題之一,僅次於國家主席習近平。
蕭強說,就算這場演出只是在一個地方劇院上演也逃不過審查。
「就連『天安門』這個詞都會在中國政府中引起恐懼,而這種恐懼會導致一種非常嚴厲的鎮壓行動,」他說。
在中國,公開討論天安門事件的人可能面臨牢獄之災,或者子女被禁止上大學。人權觀察組織稱,今年5月,活動人士陳思明因在社群媒體上向天安門致敬而被中國當局逮捕。
蕭強說,通常僅僅是危險的陰影就足以封殺任何異議。
《天安門》的演員全部是亞裔美國人和太平洋島民,但那些非華裔演員對自己的參與不那麼擔心。金川和尾家都是日裔美國人,他們說他們在談論這部劇時很自在,因為他們都和中國不存在家庭關係。
其他參與者也要面對潛在的後果。羅斯說,在派澤退出演出後,一些演員變得更加害怕,並要求不要出現在新聞發布會上或參與拍照。
金川說,演員們每天都在談論參加演出的後果。一些人擔心被禁止訪問中國或商業合同被取消。還有人擔心親人的安全。
金川說:「在中國,人們仍然會失蹤,一想到家庭成員會失蹤,這確實很可怕。」
鳳凰劇團和堂吉訶德製作公司有過上演政治相關作品的歷史,他們在2020年上演了一部名為《美國人!》(¡Americano!)的音樂劇,講述了一個年輕人發現自己是非法移民的故事。但是,《天安門》是由真正的北京學生抗議者之一吾爾開希創作的,它帶來了一系列特殊的挑戰。
「房間裡的所有人都決定,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可能是藝術上的,可能是政治上的,也可能是其他什麼原因——要做這件事,」這部音樂劇的新任導演李說。「每個人也都明白,他們自己的安寧和安全是最重要的。」
羅斯說,派澤和劇團一直合作密切。然而在派澤去中國參加巡演的時候,「一切都變了,」羅斯說。
「我一直都意識到這種敏感性,但坦率地說,這正是這部劇吸引我的地方,」羅斯說。「如果現在是1954年或1951年,俄羅斯會主宰我們的藝術活動嗎?」
「這是一部需要被講述的劇,」他還說。「特別是因為有人試圖從歷史抹去勇敢和勇氣。」
Christopher Kuo是時報文化記者,也是時報2023-24年培訓項目的成員。點擊查看更多關於他的信息。
翻譯:紐約時報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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