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大学教授沈逸连胡锡进都看不下去了?
二零二一年五月一日,中国政法委新浪官方微博账号“中国长安网”发布了一条博文,文字写道“中国点火VS印度点火”。下方配了两张图片,左图是中国发射长征八号运载火箭,右图是印度焚烧死于中国武汉肺炎病毒民众尸体的一堆堆柴火。这条微博还加上标签“印度单日新增确诊四十万例」”这条贴文被普遍看作是嘲讽印度当前的惨状,在被网友转发了近一万次,后又被悄然删除。
自我介绍为“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国际政治系教授、复旦大学网络空间治理研究中心主任、复旦大学网络空间国际治理研究基地主任、美国问题专家”的沈逸,在其个人微博表示:“这图挺好的。别误会,人道主义,命运共同体都是要的,同样的,印度这种妖艳贱货做派引起的脾气也是要有的。至于圣母婊,要刷情怀就请去印度烧柴。”他随后又在在回复一位网友时表示:“这些圣母是恨不得自己成为印度人光荣的去死么?那赶紧过去啊?公知其实最怕死,……让印度安心的多死点。”
沈逸的言论引发了网友强烈批评,很多人认为其民粹、冷血而缺乏人性,与其名校教授身份严重不符。人权活动人士王爱忠在推特上评论说:“人头畜鸣、行同狗彘,说的大概就是这类人吧?”
沈逸的言论坏,似乎让中共御用文人胡锡进也看不下去了,或者说,胡锡进认为沈逸的言论有损中国的国际形象,遂在微博上以“商榷”口气进行了规劝和批驳。胡锡进表示,沈逸是他的朋友,是《环球时报》的长期作者,他支持沈逸的很多观点和思辨,但他认为,官方机构的账号应当在这个时候高举人道主义大旗,表达对印度的同情,如此才能“将中国社会牢牢置于道义的高地上”。言下之意是,沈逸逞一时的口舌之能,却枉顾中国外宣之大局。在胡锡进看来,党国在国际社会占据“道德高地”至关重要,个人必须服从此一大局,沈逸必须为此牺牲其“说真话”的权利。
另一方面,胡锡进害怕得罪沈逸及其支持者,不敢与民间波涛汹涌的民族主义为敌,又小心翼翼地表示:“我必须说,沈毅教授与我争论的方式很君子,很复旦。”尽管如此,胡锡进自己煽动起来的狂热愤青已经开始咒骂他是两面派、投降主义者和“露出尾巴的公知”了。
胡锡进与沈逸的争论,与其说是君子之争,不如说是策略之争——身为官方媒体总编辑的胡锡进没有多少言论自由,必须遵守诸多“宣传纪律”.他其实很羡慕沈逸可以“我口说我心”,可以随心所欲、天马行空,可以将内心深处最黑暗、最肮脏、最邪恶的一面尽情地展现出来。
实际上,胡锡进跟沈逸一样,只是方式有所不同。他们对印度的仇恨,以及对美国、日本乃至整个西方民主世界的仇恨,都是因为他们要争当党国的走狗,走狗与走狗之间是要排座次的——中国的警察们早已先行了一步,秀才们还能稳坐钓鱼台吗?日前,江西省上饶县警局修建了一座“忠诚墙”,墙上用浮雕刻上《封神演义》和《西游记》中都出现过的哮天犬的形象,并且有一行说明文字:“哮天犬对二郎神的忠义至死不渝,寓意人民公安对党忠心不渝。”警察表忠心居然比文人还要挖空心思、引经据典,公安部和宣传部可以合二为一了。
沈逸是怎样炼成的?
沈逸这个名字我一看很熟悉,上网一查,他果然早已鼎鼎大名:这位一九七六年出生的中生代学者,早先曾在美国乔治敦大学担任访问学者。二零一八年七月,沈逸前往美国开会,在入关当天便遭到联邦调查局探员询问,一方面对其所研究领域进行问询,另一方面则是针对是否有窃取情报嫌疑的调查。沈逸在返回中国后,立即收到美国国土安全部发来的电子邮件,表示“电子签证状态改变”。又过几日,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馆便召回他的护照,撤销了他的美国十年签证。沈逸后来接受媒体访问时候表示:“美国的这一系列举动确实超出预期。我们能感受到他的焦虑和不自信、周遭氛围有所变化,但没有料到变化会如此之快、影响会如此之大。”
沈逸是上了联邦调查局黑名單、不准入境美国的所谓“美国专家”。美国是法治社会,若没有充分的证据,不会对沈逸作出此种裁决。他在复旦大学念的是国关学院,中国名牌大学的国关学院,通常都是为国家安全部等情治机构培养后备人才的。我在北大念书的时候,宿舍的楼上就是国政系的学生。这个系是我所见到过的最烂的系,这些学生常常通宵在楼道里打麻将,吆三喝四,无休无止。我曾经向管理员投诉,管理员摇头对我说,他们都是官僚子弟,以后是要进入特殊部门当官的,谁都管不了他们。我想,北大如是,复旦亦如是。
其次,沈逸比我年轻三岁,可不要小看这短短的三年,这三年就隔开了两个时代。我有幸赶上了一九八零年代新启蒙运动的末班车,早熟的我在中学时代就大量阅读了刘宾雁、苏晓康、刘晓波、金观涛的很多著述,从而拥有了不被中共宣传教育洗脑的免疫力,拥有了陈寅恪所说的“独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虽然我是八九学运的迟到者,但我对六四屠杀知道得清清楚楚,六四的鲜血是我提前到来的成年礼。而晚生三年的沈逸,对一九八零年代的民主自由的遗风一无所知。当他睁眼看世界的时候,六四的鲜血已经被当局洗净;当他一九九五年进入复旦大学的时候,接受的全部是固化的党国教条,是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的意识形态。他自然是听党的话、跟着党走。
再次,一九九零年代中后期以来,中国大学的崩坏可谓江河日下。以我就读的北大中文系而论,有一开口就带脏字的“三妈教授”孔庆东,有后来在网上辱骂老师温儒敏的新左派代表人物旷新年,有声称遵循习近平的文艺讲话来写作的儿童文学作家曹文轩,有在课堂上将毛泽东奉为红太阳、后来当上习近平思想研究院副院长的韩毓海……。顾炎武说过:“士之无耻,是为国耻。”此种现象很北大、很清华、很复旦,越是名校,堕落得越彻底。于是,中国进入了一个菁英知识分子争先恐后地跪舔权贵、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时代。
沈逸的出现,绝非个案、绝非偶然。他代表了一种现象,一种趋势。今天中国的大学教授,已经不需要《围城》主人公方鸿渐那样的遮遮掩掩,更没有尊严和自由意志。经过一轮轮“优败劣胜”的逆向淘洗,那些有思想、有风骨的大学教授已经毁于学生的告密、教室中摄像头的记录、行政官僚的规训。狗粮越来越丰盛,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人“多乎哉,不多也”。如此“叫兽”,能教出怎么样的学生来呢?
文章来源:R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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