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9日星期三

BNO签证一周年(四):泪别九旬老父离港 他在英继续默默支援年轻抗争者


北京强推《港区国安法》超过一年半,政治检控之手从为人熟悉的政治人物,扩展到他们身边的团队。昔日在政治人物身旁默默付出的助理和义工,也在政治高压下被迫离港。当中比较幸运的,可以登上“BNO救生艇”,在英国开始新生活。然而更多没有BNO的年轻人,为了一个身份,在异国苦苦挣扎。这一集,我们来倾听前香港立法会议员许智峰的助理陈渭新的移英故事,他如何失而复得获批BNO签证,又是如何帮助“没有身份”的在英年轻抗争者?



在2019年的香港反送中运动当中,前香港立法会议员许智峰,经常出现在示威前线,监察警方行动,为示威者提供协助。每次许智峰在街头出现,总有一位戴眼镜、身型瘦削的男子紧跟其左右,警觉地留意周遭情况,默默保护许智峰的安全。

他是许智峰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是他的助理陈渭新(Samson Chan)。 “他值得信任,愿意不顾一切帮手足,值得我为他牺牲。他可以不顾一切,我什么不可以?”

比其他温和民主党党友“走得更前”,使许智峰成为当局针对目标,在街头被警员扯下眼罩近距离喷射胡椒喷剂,更多次被当局以不同罪名拘捕。直至2020年12月3日,许智峰在社交网站宣布流亡海外。

陈渭新经常陪伴许智峰走到抗争最前线。 (陈渭新脸书照片)
陈渭新经常陪伴许智峰走到抗争最前线。 (陈渭新脸书照片)

许智峰流亡后  助理成目标被跟踪

得知消息后,当时身在香港的陈渭新为好兄弟松了一口气,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日夜被身份不明男子跟踪,使他心生恐惧,担心连累邻居和家人,更担心政权的目标会转移到他身上。 “我不想无辜坐牢,我又没有犯事,我只是跟议员做事,在前线帮忙。我又没有扔砖头,又没有说港独话题。”

家人当中,有人反对、有人支持。讨论了半个月,他最终执意离港。离开前一切低调,他还特意买了来回机票, 以防离境时被查问,并已通知律师,一旦他被捕,即时提供法律支援。

泪别九旬父:我未必有机会回来见你最后一面

去年一月初,在香港机场被盘问几个小时后,他最终获准放行,飞往英国。离开香港,最难割舍的,是94岁的老父。父亲前年才完成心脏手术,陈渭新深知这次一别,可能是最后一次。 “不开心, 在机场哭,上飞机也哭。上飞机前我也哭,因为我爸爸来送机,我跟他说,我未必有机会回来见你最后一面,所以有点不开心,那一刻有点伤感。”

而他抵达英国后不久,香港警方即上门向家人查问他的下落,多次清晨上门惊醒老父。

“早上五六点找我家人,问‘你儿子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会否不回来?’问这些东西。如果你把我爸爸弄死了,是否你负责?他没有犯事,如果你为了找我,而把他弄死或有什么意外,是不是你负责?你能否承担这个责任?”

去年一月初,在香港机场被盘问几个小时后,陈渭新最终获准放行,飞往英国。图为他在登机前举起抗争手势。 (陈渭新脸书照片)
去年一月初,在香港机场被盘问几个小时后,陈渭新最终获准放行,飞往英国。图为他在登机前举起抗争手势。 (陈渭新脸书照片)

义助许智峰未受薪  他无怨无悔

许智峰选择流亡,连带陈渭新在半百之年被逼离开香港,留港家人亦被滋扰,但他一直无怨无悔。 53岁的陈渭新从1989年后投身政治,加入过港同盟和公民党,直至2016年,他和许智峰一起在西环加多近街公园留守30日,争取保育公园。因着共同理念和宗教信仰,他和许智峰开始熟稔。

他之后义务为许智峰助选、设街站、帮居民处理问题。到2019年,他更贴身陪伴许智峰走到抗争最前线。香港理工大学之役期间,二人一起在校园被困五日,更一同经历警方出动震撼弹。旁人不解他为何甘愿分文不收,义务协助许智峰,甚至把许智峰的安危,放在自己之前,他却觉得是理所当然。

 “就算他不是立法会议员,一个普通无名氏的人,他走得那么前,如果我和他有共同理念,我也认同他的话,我也会协助他。我又不会怕死。”

过去一年,陈渭新在曼彻斯特举办多次港人游行集会,希望重新凝聚香港人。 (陈渭新脸书照片)
过去一年,陈渭新在曼彻斯特举办多次港人游行集会,希望重新凝聚香港人。 (陈渭新脸书照片)

定居曼城助港青:无所谓,大家一齐挨

到英国后,他终于可以和好友许智峰重聚,但许智峰不久即转往澳大利亚,继续国际游说工作。两兄弟虽远隔重洋,但至少不用隔着监狱高墙。目前陈渭新定居英国曼彻斯特(Manchester),暂时靠个人积蓄和家人资助生活,并继续做着在外人眼中“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受访当晚,他刚在当地一家支持抗争的“黄店”做完义工,又忙着为年轻抗争者解答疑难。

过去一年,他在曼彻斯特举办多次港人游行集会,希望重新凝聚香港人,就连自己的住所,都借给港人教会举办活动,以及收容到英国申请政治庇护的年轻抗争者。 “我有经济能力的话,能帮就帮。我租的房子两房一厅,就算真的多了人,那就睡走道、睡尼龙床,无所谓。大家在这里都是挨,那就互相帮助,起码可以帮手足。”

陈渭新连自己的住所都借给港人教会举办活动,以及收容到英国申请政治庇护的年轻抗争者。 (陈渭新提供)
陈渭新连自己的住所都借给港人教会举办活动,以及收容到英国申请政治庇护的年轻抗争者。 (陈渭新提供)

失而复得的BNO护照

北京强推《港区国安法》超过一年半,当局的政治检控之手,由为人熟悉的政治人物,逐步扩展到他们身边的团队。高压之下被迫逃亡的,除了前线政治人物,他们身边的助理和义工,都不能幸免,陈渭新就是其中一个。对于英国BNO计划,他形容是很多人“想上都上不了的救生艇”,他自己也差点被排除在外。

1997年前,他曾经填表申请BNO护照,却因生病入院,最终没有交费完成申请程序,因而错过1997年7月1日的申请最后期限。在决定离开香港前,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填表重新申请BNO护照。他早已有心理准备,若果申请失败,就转而申请政治庇护,却惊喜地在去年5月获批BNO护照,再于7月拿到BNO签证。至于箇中原因为何,他至今不解。

“很多手足问我,怎么那么幸运,你没有拿过BNO护照,却获批BNO签证。很多人很想要这个身份,其实我很感恩,没有拿过BNO护照,现在却批了,又批了BNO签证,什么都批了,真的很感恩。”

到英国后,陈渭新终于可以和好友许智峰重聚,但许智峰不久即转往澳大利亚,继续国际游说工作。 (陈渭新脸书照片)
到英国后,陈渭新终于可以和好友许智峰重聚,但许智峰不久即转往澳大利亚,继续国际游说工作。 (陈渭新脸书照片)

为居留身份苦苦挣扎的年轻抗争者

在这一波“逃港潮”当中,一个身份,决定了一个人是否可以安全留在英国生活。最幸运的,是持有BNO护照的人士,可以申请BNO签证,在英国合法居留、工作和读书。然而大批没有申请过BNO护照,或在1997年期限后出生而没有BNO护照的年轻抗争者,就只能在英国寻求治庇护,期间不得工作。

陈渭新透露,有年轻抗争者的政治庇护申请被拒,而要上诉或考虑转往其他地方。现时仍有不少在英香港年轻人,为了一个居留身份,在被遣返回港的边缘苦苦挣扎。

“有很多年轻人仍未有身份,有些申请政治庇护,有些申请BNO都未获批,就尽量帮帮他们。我最近也收到两个手足通知,他们的政治庇护申请被拒,那怎么办?就要写上诉书,就找前立法会议员许智峰帮他们写信,看能否帮到他们。”

从香港到英国,陈渭新总是默默付出,不求回报。 “我性格就是这样,喜欢帮人”,别人笑他疯癫,他却坚持尽己所能,以不同方式声援香港。


自由亚洲电台记者吕熙伦敦报道    责编:嘉远    网编:洪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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