僱傭兵大亨葉夫根尼·普裡戈任在6月發動兵變後，俄羅斯總統普丁似乎讓他毫髮無損地逃脫了，世界各地的批評人士紛紛指出這位俄羅斯領導人在戰時明顯表現出了軟弱。一些人甚至說，這場短暫的叛亂預示著後普丁時代的開始。
兩個月後，一架私人飛機神秘墜毀在莫斯科和聖彼得堡之間的一片空地上，據推測普裡戈任就在機上，已經死亡。普丁安坐克里姆林宮，公開悼念普裡戈任是一個「命運多舛」的天才，一生中犯了許多錯誤。剩下的瓦格納集團領導層不是已經死去就是保持沉默。
美國和其他西方官員表示，他們的主要看法是，飛機因爆炸墜毀，幾名不願透露姓名的官員說，他們認為是普丁下令將飛機摧毀。
在普丁治下的俄羅斯，對領導人生死攸關的威脅不會被原諒，也不會被忘記，因此，人們的命運可以迅速改變。二十多年來，對這位俄羅斯領導人構成威脅的人經常被流放、監禁或死亡，他們的權力被迅速剝奪。
這種模式從這位俄羅斯領導人的統治初期就已經開始，當時對普丁的崛起起到很大作用的寡頭鮑里斯·別列佐夫斯基與普丁發生衝突並出逃，多年來一直被視為公敵，2013年他在英國不明不白地死去。另一位不服從命令的寡頭米哈伊爾·霍多爾科夫斯基在監獄裡度過了十多年。
被視為叛徒的前俄羅斯安全部門成員命運最為悲慘。前間諜亞歷山大·利特維年科曾公開指責普丁像管理犯罪集團一樣管理俄羅斯，2006年，他被一種罕見的放射性同位素毒死。謝爾蓋·斯凱瑞帕爾曾是情報官員，是英國的雙面間諜，普丁譏諷他是「人渣」和「叛徒」，2018年，他僥倖逃過了一場致命神經毒劑暗殺行動。
對普丁構成政治威脅的人也深受其害。2015年，反對派活動人士鮑里斯·涅姆佐夫在克里姆林宮附近的一座橋上被槍殺。親民主活動人士阿列克謝·納瓦爾尼如今仍在俄羅斯的監獄中，2020年，他中了一種和斯凱瑞帕爾一案類似的神經毒劑，僥倖活了下來。
儘管普裡戈任的遺體尚未得到正式確認，但普丁表示，調查人員已經向他彙報了情況，「初步數據」顯示，失事飛機上有瓦格納集團的成員。
不管發生了什麼，從普丁6月24日發表講話指責普裡戈任「背叛」的那一刻起，有關普裡戈任命運的疑問就一直尾隨著他。
對於一個克格勃出身、曾稱背叛不可饒恕的專制領導人來說，選擇這樣的詞，含義是明確無誤的。
週四，卡內基俄羅斯歐亞中心高級研究員亞歷山大·鮑諾夫寫道，在這樣一個體制下，當領導人說出「叛徒」這個詞時，必然會帶來後果。
「否則，一個建立在非正式的、觀念性的原則和實踐而非制度之上的體系，就有可能變得難以管理，」鮑諾夫說。「沒有對普裡戈任的明確懲罰，」以及他似乎在俄羅斯境內自由活動的事實，「越來越多地被解讀為這個體系的無助和軟弱。」
普裡戈任說，瓦格納兵變的目的是推翻莫斯科的軍事領導層，而不是推翻總統。這是普丁23年統治期間遭遇的最大威脅之一。
「這是在我們的國家和人民背後捅刀，」普丁當時說，並指出「膨脹的野心和個人利益」導致了「叛國」。
普丁拒絕說出這位大亨的名字，這是他對待被他視為敵者的慣常做法。這位俄羅斯領導人發誓要做出嚴厲懲罰。
因此，幾小時後，當克里姆林宮宣布一項結束兵變的協議時，人們都感到困惑，根據協議，普裡戈任的瓦格納僱傭軍將逃脫懲罰，普裡戈任將前往白俄羅斯，而不會受到起訴。
一些克里姆林宮問題專家推測，普裡戈任之所以能夠逃脫，是因為他對克里姆林宮太有用了，無論是非洲，或甚至可能再次回到烏克蘭——在那裡，他的軍隊奪取了巴赫穆特市的控制權，為俄羅斯打了一場罕見的勝仗。其他人則說，他的戰士武裝火力過重，構成的直接威脅太大，無法當場消滅。
儘管如此，一些人預測到了一個當時還未到來的結局。
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第二天表示，「我認為我們還沒有看到最終的結果。」拜登總統在下個月被問及普裡戈任時說：「如果我是他，我吃東西時會小心。」
儘管他的軍隊停了下來，但普裡戈任針對俄羅斯軍事領導層的長篇大論已是覆水難收。他攻擊俄羅斯精英腐敗無能，稱他們發動了一場管理不善的戰爭，幾乎不關心普通士兵的生命，他的這些猛烈抨擊有可能引起俄羅斯公眾的關注。
兩個月來，普裡戈任就像一個影子。他在俄羅斯各地偷偷摸摸地活動。他不再發表公開聲明。他去年從暗處現身，現在又回到了暗處。
而普丁一直在公開削弱這位僱傭軍首領的形象。
6月24日，聖彼得堡郊區一塊寫著「加入瓦格納」的廣告牌被換下。 ASSOCIATED PRESS
俄羅斯總統強調瓦格納是由俄羅斯資助的。俄羅斯國防部宣布已收繳這家私人軍事機構的龐大武器庫。俄羅斯當局著手瓦解這位大亨的商業帝國。
據《生意人報》對普丁的採訪報導稱，兵變五天後，普丁在克里姆林宮會見瓦格納最高領導層，詢問指揮官們是否準備好在另一位領導人的領導下作戰。普丁聲稱，他看到許多人點頭表示同意，但普裡戈任拒絕了，他坐在這些戰士前面，看不到他們的臉。
普丁告訴該報，從法律上講，瓦格納根本不存在，並指出俄羅斯法律不允許私營軍事公司存在。
7月下旬，俄羅斯-非洲峰會正在聖彼得堡舉行，普裡戈任突然出現。這再次反駁了他將退休併流亡白俄羅斯的說法，並引發了人們的猜測，即他可能至少作為克里姆林宮在非洲的核心人物保留了影響力。
這位僱傭軍大亨試圖在本週早些時候發布的一段影片中傳達這一想法，這是他自兵變以來的第一個影片。
他身著軍裝，稱當地溫度高達50攝氏度，他說瓦格納的戰士正在進行搜索和偵察活動，「讓俄羅斯在各大洲變得更強大，讓非洲更加自由。」
第二天，一架乘客名單上有普裡戈任的私人飛機在從莫斯科飛往聖彼得堡途中墜毀於特維爾地區的一片田野。
自墜機事件發生以來，與瓦格納關聯的Telegram頻道一直承諾該組織的其餘領導人將發表聲明，看起來該組織還在墜機事件中失去了其創始指揮官德米特里·V·烏特金。截至週四深夜，尚未有任何聲明。
普裡戈任在其短暫兵變中針對的俄羅斯軍事領導人——國防部長謝爾蓋·紹伊古和總參謀長瓦列裡·V·格拉西莫夫——仍然在任。普丁經常讚揚俄羅斯武裝部隊阻止了烏克蘭的反攻。
普丁在週四的講話中強調了瓦格納戰士對俄羅斯的烏克蘭戰爭做出的貢獻，這是在試圖向其成員及其支持者講話，瓦格納的許多成員在戰鬥中遭受慘重損失後感到被利用和拋棄。
普丁還對飛機上乘客的家屬表示「誠摯的慰問」，並表示將進行調查，查明事件真相。
「將展開全面完整的調查，」普丁說。「毫無疑問。」
Julian Barnes、Helene Cooper和Eric Schmitt對本文有報導貢獻。
Paul Sonne是時報國際新聞記者，報導關於俄羅斯與烏克蘭議題。點擊查看更多關於他的信息。
翻譯：紐約時報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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