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的中学同班同学因感染新冠肺炎去世了。她2月15日的日记写道:“今天的中学同学群,都在为她哭泣。一向为盛世而高歌的同学们,这次却说:‘不枪毙一批害人精不能平民愤!’”
方方2月16日的日记写道:“武汉现在是在灾难之中。灾难是什么?灾难不是让你戴上口罩,关你几天不让出门,或是进小区必须通行证。灾难是医院的死亡证明单以前几个月用一本,现在几天就用完一本;灾难是火葬场的运尸车,以前一车只运一具尸体,且有棺材,现在是将尸体放进运尸袋,一车摞上几个,一并拖走;灾难是你家不是一个人死,而是一家人在几天或半个月内,全部死光。”
“灾难是你拖着病体在寒风冷雨中四处奔走,试图寻得一张可以收留你的病床,却找不到;灾难是你从清早在医院排队挂号,一直排到次日凌晨才能排到,有可能还没有排到,你就轰然倒地;灾难是你在家里等待医院的床位通知,而通知来时,你已断气;灾难是重症病人送进医院,如果他死了,进医院的时刻就是跟家人诀别的时刻,彼此都永无相见之日。你以为死者在那样的时候还有家人在殡葬馆相送?还能留下他的遗物,甚至,死者还能拥有死的尊严?没有了,死就是死了。拖走,然后立即烧掉。”她说。
“疫情的早期阶段,没有人手,没有床位,医护人员没有防护设施,大面积感染,火葬场人手不够,拖尸车不够,焚尸炉不够,而尸体上带着病毒,必须尽快烧掉。你们知道这些吗?”
“岁月在灾难中没有静好,只有病人的死不甘心,只有亲属的胆肝寸断,只有生者的向死而生。”她说。
“早上,听到一段录音对话,像是一位调查员与殡葬馆的一位女性员工的答问。……她讲述他们的员工完全得不到休息,她自己也快崩溃。在愤怒地述说中,她点名大骂官僚,大骂狗官,真是骂得解气。今天我已经看到两个破口大骂的视频了。”方方2月9日的日记说。
“这几天,死亡者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邻居的表妹死了。熟人的弟弟死了。朋友爹妈和老婆都死了,然后他自己也死了。人们哭都哭不过来。……但这一次灾难,对于早期的感染者,不止是死亡,更多是绝望:是呼救无用,求医无门,寻药无着的绝望……他们死前的痛苦和绝望感,比深渊更深。今天跟朋友说,天天听到这样的信息,心情怎么可能不压抑不难过?‘人不传人,可控可防’这八个字,变成了一城血泪,无限辛酸。”她说。
有网民质疑方方的文章说自己“同学死了”、“邻居如何”,都没有写出真实名字。方方回应说,自己在武汉读书、生活,若有编造周遭的人就会知道,她所写的只是官方公布死者数量的零头都不到,“凡是官方媒体没有公开的死者名字,我现在一个都不会公开”。
方方2月4日的日记写道:“武汉的死亡人数多,主要就是住不进医院,轻症变重症,重症致死亡,加上隔离方式不对,居家隔离导致全家被感染,病人更多,才引发许多悲剧……但是前期乱了,人们恐惧,没病也跑医院,后面就都乱了。”
“这次的疫情,显然是合力酿就。……据说很多人此时才幡然醒悟:知道天天空喊厉害了我的国没有意义;知道天天光是政治学习讲空话而不会具体做事的干部没半点用(我们以前称这些人为“嘴力劳动者”);更知道一个社会如果缺乏常识,不实事求是,后果不只是嘴上说的害死人,而是真的会害死人,并且是死很多人。”她说。
方方的日记也记录了许多当前救援行动的细节,然而中共官僚机构的作法令人嘘唏。她在2月12日的日记说:“好几个城市都派人前来支持武汉的各个殡葬馆。支援者们全都亮开旗帜照相留念,然后贴到网上。来援人手不少,看得人不知所措,痛彻心扉,外加毛骨耸然。”
她说,一些公务员被派到武汉基层,他们高举(中共)红旗拍合照,拍完照便把身上穿的防护服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朋友说,他们要干什么?我哪里知道?我想这是他们的习惯。他们早就习惯做任何事都先把形式做足,都先自吹自夸。”
“还有某个方舱医院的视频显示,包含官员和医护人员或病人在内的一群人戴着口罩,对着一个个躺在床上的病人们放声歌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有必要非在病房里这么高歌吗?想过躺在床上病人的感受没有?这不是传染病么?不是肺部出不了气吗?”方方说。
方方的日记还写道:“迄今为止,尚未见有一个自责和道歉的人,却只有无数推诿的说法和文章。”“那些养尊处优、掉以轻心的专家,当他们轻率地告诉人们‘人不传人’‘可防可控’这个结论时,他们就已经犯下滔天大罪。”“至于免去的湖北主政官员,守土和安民,他们一项没能做到。让斯土斯民,悲惨如此,不换难平民愤。只是不知他们会不会换一个地方,再度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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