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19岁的香港青年自称 “香港锤佬”,生长于香港。他在人蛇帮助下,于今年1月10日从墨西哥的蒂华纳穿越美墨边境,进入美国,落脚在加州洛杉矶。一个月之后,他接受了美国之音电话专访。
能说英语、广东话和普通话的香港锤佬告诉美国之音,他不能使用真名,也不能公开真面目,“要不,在香港的爸爸妈妈和朋友会有很大的麻烦。”
2019年3月,香港开始反送中运动时,香港锤佬还不到18岁,正在上高三,即将毕业;6月9日香港爆发那场超过百万人大游行时,他已经考完了香港中学文凭考试DSE。
本来,他打算在高中毕业后那个暑假外出旅游,然后可能报考香港警察。他说,“不过,这永远不可能了……香港现在已经没有了保护香港人民的警察,只有特区公安。”
香港锤佬加入了反送中运动,也参加了那场百万人大游行,当上了对抗警察的“暴徒”。“但是,我不过是个小萝卜头,”他告诉美国之音,“成了‘暴徒’之后,已经没有心情再出去旅游了,觉得还是香港的事情更加重要。”
反送中运动的“勇武派”为施压当局改变态度,对香港公共设施和亲共商家的装修进行破坏,被中共宣传机器及其控制的“红媒”塑造为“暴徒”。
截至2020年11月30日为止,香港警方在多场反送中示威活动中拘捕超过一万人,年龄从11岁到84岁;其中至少2,389人被以暴动、袭警、藏有攻击性武器等罪名起诉。
香港锤佬说,2019年8月5日的暴动“特别厉害”,有罢工、罢课和罢市,还有港铁不合作运动。“这些都是共产党自己以前干过的事情,”他笑着说。
他参加了那次行动,被警察发射的催泪弹击中过,与警方面对面冲突时,被警察打爆了肝脏,住院治疗后至今还会隐隐作痛。
公开资料显示,警方为对付那次暴动发射了1,002枚催泪弹、170枚橡胶子弹及28发海绵弹。他们还拘捕了148人,最小的才13岁。
香港锤佬告诉美国之音:“那天,我穿着防弹衣、戴着防毒面具,参加了黄大仙那边的集会。出门之前,70多岁的父亲看着我收拾行装,没有阻拦,只是说‘儿子啊,你得小心一点。’”
香港锤佬说,他的父亲还在幼年时,于1945年被自己的父亲带到香港,“他没有经历过共产党统治的大陆,对中共没有不良感觉”。
香港锤佬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从小就被母亲政治启蒙。母亲曾经告诉他,“一个正常的国家,政治的责任在成年人;在一个变态的国家,没有代表民意的机关,干涉政治的责任就落在青年学生身上。”
这句话来源于胡适纪念五四运动一周年的文章--“我们对于学生的希望”。胡适还说过:“……惟有在文明程度很低的国家,如像现在的中国,学生与社会的关系特深,所负的改良的责任也特重。”
11月中旬,香港锤佬和同道们参与对香港中文大学的保卫战,也就是二号桥保卫战,“我手持铁锤,镇守在中文大学车辆出入口之一的二号桥,打了堡垒战,为的是阻挡《大公报》、《文汇报》和CCTV等红媒进来……我们设立关卡,进行防守。这一幕被香港‘立场新闻’(Stand News)记者看到,他们拍了下来。这张照片就是我当时头戴防毒面具、身穿防弹衣的样子。那块牌子上面的‘入境’两个字还是我喷的呢,哈哈。”
香港中文大学冲突发生在11月11日到15日,示威者向主干道投掷杂物,警方强行进入中文大学。示威者要求警方撤离中文大学和离开二号桥;同时要政府承诺2019年香港区议会选举不被取消或者延期,等等;中文大学校长段崇智要求与警方指挥官谈判,警方不予理睬,反而向他发射催泪弹。
香港锤佬说,香港中文大学保卫战结束后,他加入了香港理工大学的护校行动。理大冲突的起因是此前的中文大学保卫战、周梓乐坠楼事件,以及防暴警察驱散理大附近示威者。
11月11日,反修例示威者再度发动罢工、罢课及罢市的“三罢”行动,有示威者为避开警方追捕而进入理大校园。警方在没有获得校方同意的情况下闯入理大,并向校园发射催泪弹。当天,理工大学发布消息紧急停课,并要求示威者离开校园。
11月13日,示威者开始在理工大学设置防线。他们与警方的冲突一直持续到11月29日。
香港锤佬告诉美国之音,他在理大守了三天,11月19日凌晨两点多在校园内被抓:“我们是投降出去的。开始我趴在椅子上睡觉,隐约听到似乎警察冲进来了,有警察说:‘妈呀,我可以一棍子下去打爆他的头’,我被吓醒了。”
香港锤佬被捕之前,他的母亲曾与几十名家长一同,在通往理大的桥口处带着口罩举牌静坐,希望见到孩子,并通过媒体视频表达对儿子的祝福,希望他安好,不要伤害自己,并哭诉“妈妈很心疼,香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人道危机……”
香港锤佬说,他的母亲是四川人,1999年来到香港。她60年代生于一个国民党老兵家庭。母亲的父亲,就是他的外祖父,曾经是国民党军人,当年“不幸”没有随国民党撤离大陆。
留在大陆的外祖父被中共定为“反革命分子”,一家人都受到牵连,母亲和小姨曾经躲在床底下偷看家人被批斗的场面。
香港锤佬说,她母亲到香港后,一直参加八九六四的纪念活动,“记得我小学三年级时,第一次被母亲带到维多利亚广场参加纪念活动。我不知道是什么,只是看到许多蜡烛在夜幕中闪动着火光,还听说那些坦克在北京碾压了抗议者,对自己人民开枪。”
他告诉美国之音,11月19日在香港理工大学,和他一起被抓的“估计有几百人……警察局都不够放……关48小时后我被放走,这是依据香港法律的程序办事……警察跑过来跟我说,‘你还是交保释金出去吧,要不我就把你送上法庭了。’ 家里按照规定,交了2000港币保释金,我被放了出来。”
一个多月以后的12月24日,警方在香港锤佬拒绝再保释之后,宣布注销他的保释,将他无罪释放,并归还了保释金。
警方的释放文件说:“你今日获准注销警察保释,无条件获得释放,警方对你被拘捕的该宗案件的调查仍在进行中,若日后警方有足够证据向你提出起诉,你将会再次被拘捕及起诉。”
这份注销保释文件挂上了“秋后算帐”的长长的尾巴。
香港锤佬回忆:“大概三个月之后,一天早上八九点,十几个警察反黑组人员找到了我的家里。说怀疑藏有攻击性武器,于是搜查了我家,很凶恶。我当时衣服都没穿,他们命令我穿上衣服。我妈在一旁录下了视频,不过,被他们强行要求删除。”
7月1日, “港版国安法”开始实施。该法赋予中央机构无与伦比的地位,同时给予香港政府和警方极大的权力。
香港锤佬说,他感到形势将更加恶化,“估计迟早会再次被捕” ,于是他当机立断,决定逃离香港。
8月份,他带着1000英镑飞到伦敦希思罗机场,被英国当地朋友收留。9月份,他从媒体得知,理大围城中25名像他一样获得无条件释放的示威者再次被捕,并被控以非法集结罪。
他为这些同道担忧的同时,也为自己稍早的敏锐判断和果断决定,感到前所未有的庆幸。
到达英国的香港锤佬由于没有英国海外公民身份,只能合法居留半年。于是,他决定继续前行,于今年一月初飞抵墨西哥,在人蛇帮助下,从美墨边境的蒂华纳偷渡进入了加利福尼亚州。
目前,香港锤佬在香港同胞资助下,正停留在洛杉矶地区一处民宿中,忙于为后续的落地生根做铺垫,包括向美国政府提交请求政治庇护的申请。
他告诉美国之音,他很担心留在香港的父母,打算在获准合法留在美国之后,加入美国军队,尽快让爸爸妈妈前来美国团聚。同时,他将会尽自己所能,帮助香港的年轻人逃离危险。
文章来源:V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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