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剑虹：2021年世界新闻日，狱中中国公民记者张展获言论自由荣誉奖

 

2021年世界新闻日，比利时两所大学VUB、ULB表彰两位分别来自中国和白俄罗斯的受到当局打压的女性记者（新闻稿链接：https://press.vub.ac.be/vub-and-ulb-honour-persecuted-chinese-and-belarusian-female-journalists）。因报道武汉疫情而判刑四年、狱中绝食抗议的中国公民记者张展获得言论自由荣誉奖（Honorary Title for Freedom of Expression），以嘉奖她“勇敢地对思考、写作、表达自由作出的重要贡献”。白俄罗斯调查记者、异议作家、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斯维特拉娜·阿列克谢维奇（Svetlana Alexievich）获大学荣誉博士学位。阿列克谢维奇代表作有《切尔诺贝利的回忆：核灾难口述史》等，她曾于2020年8月加入反对卢卡申科操纵选举的抗议活动，呼吁独裁者下台：“趁还有机会，在你将人民推入可怕的深渊，即内战的深渊之前，请下台。没有人想看到流血。你只是想要权力，而正是你对权力的渴求需要流血。”

 

自2015年查理周刊袭击案后，布鲁塞尔两所自由大学VUB、ULB每年在世界新闻日组织 Difference Day 活动。“Difference”既指言论自由内涵中的尊重不同的声音，又指以捍卫言论表达自由而给这个世界带来改变。2020年表达自由荣誉奖颁给了土耳其裔英国作家、女权活动家埃利弗·沙法克萨（Elif Shafak）及土耳其狱中异议作家、记者艾哈迈德·阿尔坦 (Ahmet Altan)。沙法克萨在发言中说：“今天，文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不应该只是讲述故事，而应该讲出沉默与被沉默的人。文学必须成为全世界被剥夺权力者和被边缘化者的庇护所。”阿尔坦在狱中写下回忆录，其中说： “你可以监禁我，但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因为，像所有作家一样，我有魔力，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穿过你的墙壁。”

 

2021年5月3日，本人作为张展关注组发言人应邀代狱中张展出席网上颁奖仪式，并发表获奖感言（视频链接：

https://www.differenceday.com/event/3-may-2021-2/）

 

“亲爱的朋友大家好，现在是2020年2月19号晚上十点。街道上几乎没有人，我找不到可以说的话题，除了这座城市处于瘫痪状态，因为一切都在掩盖之下。这就是这个国家现在面临的问题。我们一切反对的意见，都可能被视为‘谣言’。因为一切被掩盖，因为真理有一个唯一出口，其他的声音都是‘谣言’。甚至我们的生命也不在自己的手中。他们以防疫的名义把我们囚禁起来，限制我们的自由。我们绝对不可以和陌生人讲话，这是危险的。所以没有真相的话，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们如果不能去获取真相，不能打破这种真相垄断，这个世界对我们毫无意义。”

 

封城中的武汉，冬夜街头，小视频中张展的这段诉说将记忆拉回到那段中国人刻骨铭心的日子。当时满屏是武汉、湖北同胞的呼救声，医疗资源、物资紧缺，生灵涂炭；报道疫情真相的陈秋实、方斌已被消失，几天后李泽华也被消失。

 

VUB大学副校长、ULB大学校长在颁奖词中引用张展的话：“可能我内心有一种叛逆，我觉得这些是事实，我为什么不能拍事实？......面对这样的事情我无法后退，因为这个国家不能后退。”

 

他们接下来对狱中张展说的一段话特别令人感动：“张展，虽然你看不到、听不到我们，我们希望直接对你讲话，如同你今晚和我们在一起。张展，你对透明度的坚定信念，你对为了公共利益的言论自由的信念，你对基于事实的独立报道的信念，正是Difference Day所推崇的，正是我们的大学所推崇的，正是我们所有人推崇的。”

 

本人代表所有关心张展的朋友致辞：

 

“非常感谢。今晚我很荣幸代狱中张展领取这个奖项。我本人从未在现实生活中和张展见过面，但我与认识她的朋友交谈过。他们还在中国，因此难以公开表达对张展的支持。我是张展关注组发言人，我们这个群组致力于向全世界讲述张展的故事。

 

张展说过：‘当然应该寻求真理，不计成本地寻求。’张展的故事就是不惜一切寻求真理、讲出真相的故事。

 

数十载以来，中国人民一直遭受人为造成的灾难，如大饥荒、六四屠杀、新疆集中营。即便是自然灾难，当局掩盖事实导致不必要的恐慌、无谓的伤亡、无处诉说的悲伤，令苦难愈发惨重。张展目睹了武汉市民被迫默默承受苦痛，甚至无法哀悼逝世的亲人。人们渴望真相、正义，否则伤痛永难愈合。

 

‘不要让中国退回到朝鲜’，这是张展给世人的信息。当前这场全球瘟疫敲响了警钟。压制事实、隐瞒数据、掩盖、造谣……均为极权本能。中共说谎成性，即便事关公共健康，竟不顾其全球灾难性后果，证明高科技极权中国对人类带来严重威胁。

 

‘真理一直是这个世界最昂贵的东西，它就是我们的生命。’张展的话一针见血。这场瘟疫导致全球无数人丧生、损失无可估量。假若世人能够在那关键的最初几天、几周中知道关于此病毒的真相该多好......

 

张展已被噤声，另一位公民记者方斌仍在失踪中，轮到我们追问真相。愿张展的勇气和不屈的精神激励我们。她永不放弃，我们也不应放弃。谢谢大家！”

 

在接下来的访谈环节，我介绍了张展在疫情初期逆行武汉、寻找真相、帮助受害者家庭的义行，她的勇气与悲悯。

 

主持人问的问题有两个令我记忆深刻。一个是：中国人知道张展的事吗？

 

一个令人悲哀的问题。十三亿中国人中有多少人翻墙，有多大比例听说张展的名字、她的故事和她的牺牲呢？邪恶的中共国网络防火墙、无处不在的审查与洗脑令勇士何其孤单。但是，真正的自由战士不会因此气馁。我引用了公民李化平《张展二三事》中的话：“她全心投入为每个人争自由的事工。一个族群的精神谱系，其实是由张展姊妹这样卑微而淡定的贵族在书写。”

 

另一个问题：有些人说那些是中国的问题，不影响欧洲的我们，你怎么看？

 

张展不惧疫情中极权采取更高压手段打压，冒着染疫与被捕双重威胁去疫区当公民记者，到被捕之后长期绝食、以命抗争、虚弱到坐着轮椅上法庭、被重判四年，令此案引起国际关注。她对世界的贡献在于暴露了中共国的真实面目：无论是在前期隐瞒疫情数周之久，令瘟疫蔓延全球，罪恶滔天，还是在应对疫情期间漠视民生、践踏人权，活活将民众关在家中饿死，犯下反人类罪，更不用说封口抓人，打压言论，残酷迫害说真话的公民，实非正常政府所为。中共大外宣千方百计让西方国家羡慕其抗疫成功，但张展指出其暴力加谎言的“威权防疫”危害之大，绝非文明社会正常抗疫之道。极权是更可怕的病毒，切尔诺贝利事件、武汉肺炎给世界带来的灾难我们都看到了。

 

最后我介绍了张展狱中的现况：从今年1月13日最后见律师、2月3日与母亲唯一视频见面的经历看，张展仍在坚持半决食，以此表示自己不屈服、不容忍罪恶迫害，也是作为基督徒持续禁食、祷告，盼望公义在中国实现。家人多次争取，至今未能得到探监权利。长期绝食的张展健康会持续恶化，况且她如此坚决拒绝配合狱方政治洗脑再教育，极有可能遭受报复，继续遭受酷刑虐待。

 

张展有生命危险，外界需持续关注！为了帮助张展，我们可以做的至少有：给上海女子监狱写信，呼吁狱方人道地对待因绝食身体虚弱的良心犯；定期给张展写信寄卡，鼓励她，陪她度过余下刑期；持续关注张展家人争取正常探视权的进展；继续关注中国社会议题，为自由中国各自努力。因为，中国只要一天没有言论自由，张展们即便出狱，也不会有真正的自由。

 

谨以此文，代表张展关注组，向张展致敬，向坚持为狱中女儿艰难维权的张展母亲致敬，向帮助张展的律师们、关注张展的国内外朋友致谢！

 

“如果一个社会完全沉默，那么一旦有一点人类的声音，这个声音就是有关自由的抗争。”

——张展



2021年5月6日

文章来源：民主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