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广教授,经历毛时代反右、文革、牛棚、批斗硕果仅存的风骨知识分子之一,首批零八宪章签署人之一,抗争六十载,直至消失于习时代黑监狱。
孙文广,六四记忆的一部分。今天纪念六四33周年,让我们记住孙文广和所有为保持烛光不灭而终生努力的人们。
本文列出近十年来中国最黑暗时代,孙文广老师和山东公民们持守八九六四抗争记忆的努力。
2013年,纪念六四24周年,孙文广软禁中趁空聚会
孙文广《济南纪念六四24周年》:“5月12日济南各界,在燕山立交公园中聚会纪念六四24周年,参加者有,六四后被判刑的邵凌才、解金玉、王中华、秦志刚;还有巩磊、张廷夫、李红卫、于新永、韩卫生、季钢、高祥明、孙文广等约15人。聚会中大家谈了拒绝遗忘、悼念死难者、还六四历史真相等内容。 从2008年开始,济南每年都举行悼念六四聚会,发布照片。公安会到参加者的家中进行恐吓、威胁、分化、瓦解,甚至制造家庭不和。今年还是如法炮制。我在软禁中趁空隙参加聚会,后来监控改成昼夜,昨天开始不准出门,也不准客人进家。”孙文广,2013年5月25日星期六于山东大学
2014年,六四25周年,孙文广第一次为纪念六四被旅游
孙文广:《忆89六四在山东大学——纪念六四25周年》
法广报道:2014年5月27日起,孙文广先生被迫与警方人员离开家,在山东当地“旅游”,6月2日晚间,正在“被旅游”途中的孙文广先生在一间旅馆房间里接受了法广的电话采访。
法广:您在哪里?
孙文广:我现在在烟台附近的一个地方,
法广:是被旅游吗?
孙文广:是的,从5月27日开始的。国保找来谈,说今年情况特别,你必须离开济南, 不要在家里,必须去“旅游”,“六四”之前和当天不能在家里。就是给你找个地方住一住,在周围看看,都是在他们的监视下带领下。
法广:每年都是这样吗?
孙文广:不是的,这是第一次。过去他们曾经提出,我拒绝了,他也不勉强。这次看样子是一定要去的。
法广:过去他们曾经对您挺粗暴的,还伤了您?
孙文广:是的,一次是因为纪念“六四”去北京,被他们从火车站押回来,另一次是因为纪念赵紫阳,被他们打断四根肋骨。这十几年来还允许我在家里悼念“六四”,今年不行了。
2015年,纪念六四26周年,监控加重
孙文广:《六四看看天安门广场—纪念六四26周年》
自由亚洲电台2015.5.4报道:山东省大学退休教授孙文广,上月底和10名朋友,在家中提前举办纪念六四26周年的活动,这也是他连续8年以聚会或在街头举牌的方式来悼念。孙文广周一对本台表示,因涉及被当局指是敏感事件的六四事件,同时,也由于他自两会开始自由受到严密的监控,因而只有低调举办活动。孙文广又说,很多重大的事件,每隔5年的纪念日子,当局都必定会进行空前的监控和阻止。不过,与去年相比,今年六四26周年他感到更为厉害,一方面是民间累积的民怨加重,再者是当局在处理一些事件上,得不到民众的认同,当中包括浦志强被拘捕关押。孙文广说︰相对去年的话,加重了警力监控。去年4月或5月上旬,即使楼下有人站岗,但是,有段时间也有空隙可以走出去,今年是完全不可能了。
2017年,纪念六四28周年,遭围追堵截
自由亚洲电台 2017.5.30 报道:中国八九六四28周年纪念日前夕,山东济南等地民间于5月24日举行纪念六四28周年聚会。当天,十多人原打算在千佛山集会,但遭到公安围追堵截,最后被迫在退休教授孙文广家的楼下,在面对公安戒备的情况下进行。孙教授在场发表纪念六四演说。5月30日,孙文广接受RFA采访说,前一天起,当局驻守在他家的保安员突然增加;他们在一周前,已进行了一次活动,纪念为争取中国自由民主而不幸遇难的大学生和民众。他说,他们原打算在济南千佛山举行集会,但行程被公安发现,于是改在他家进行:“24日在我们家里组织了一次纪念六四的活动。我有很多朋友,为了纪念六四,避开了公安的干扰,他们十几个人先到了千佛山纪念六四。12个人上山之前,公安去了十多人、三辆车跟着他们,又围住他们”。孙文广说, 十多位朋友无奈之下,被迫下山,前往他家,但在楼下遭到公安拦截:“但是在我家门口有近二十个公安守在那里,不让进大楼的门。在21楼有3个公安拦住我,不让我下楼。他们(公安)这是侵犯人身自由权利,我就冲下去了,到楼下”。孙文广还说,由于公安不准他的朋友上楼,于是在大楼门口举行纪念活动,他即场发表演说:“我们搞了一个小型的纪念六四的聚会。我就在楼前发表演说,大概有十多分钟。当时我主要讲六四在中国历史上有重要意义,中共当局开枪射杀学生,现在我们要纪念六四,要谴责当年镇压六四的共产党官员,包括邓小平”。在孙文广演说期间,不时有路人驻足围观,而公安在场戒备。他说:“我们在讲话的时候,听的人比较多,公安虽然阻止,因为楼前也有很多人经过。在很特殊的情况下,纪念活动还算可以。虽然他们(公安)破坏,但还是搞了”。
2018年,纪念六四29周年,孙文广长期被强制失踪的开始
2018年5月3日,因组织纪念六四事件29周年,被山东国保羁押43天,期间被禁止与外界联系,直到6月15日才得以返回家中。8月1日接受美国之音采访过程中被国保破门带走,被旅游十天。8月15日再次被带走,从此失踪。直至2022年3月底传出他已于2021年八九月间逝世的消息,情况至今不明。
附录一:
1989年5月,孙文广执笔起草山东大学管理科学系声援学生的大字报《我们的态度》
北京学生运动到了紧急关头,学生绝食已进入第六天,面对这种形势我们感到十分焦急和忧虑,作为同学们的老师,我们和北京一些大学的校长具有同样的心情,对同学们的健康和生命非常担心,我们也为国家的前途担忧,无论如何也不希望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进程被打乱和中断。
当前学生正在进行的这场爱国运动,意义深远,必将载入我国的史册。
1)我们紧急呼吁中共中央国务院主要领导人,立即与学生进行实质性的对话,我们希望学生保重身体,停止绝食。
2)学生的爱国运动应受到社会、政府和学校领导人的支持、鼓励和肯定。对他们的积极性应该保护。我们赞赏赵紫阳讲的“党和政府绝不秋后算账”的保证。
3)希望同学们用科学的态度对待这场运动,在这场运动中保持理智、冷静、克制和秩序,希望同学们在维持正常教学秩序的情况下声援北京学生。
山东大学管理科学系教师
墨文川、孙文广、杨喜寿、孙柏录、姜可瑜、袁明哲等约20人
1989年5月19日”
来源:孙文广《忆89六四在山东大学——纪念六四25周年之二》
附录二:
孙文广:《年年“六四”今又“六四”————纪念“六四”14周年》
1989年六月四日,是一个值得永远纪念的日子。每年到了五月我都在想,如何纪念“六四”,心中想过多种方式。我曾想如果我在北京,我一定会在“六四”这天,或者在“六四”前的休假日,到天安门广场,走走,看看。我可以不说一句话,不做任何动作,只是走走、看看。表示我内心对死难者、对往事的无限怀念。但是我不住在北京,要在“六四”前乘火车去北京,不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也会给家人,会给那些“关切”我的人增加麻烦,何必呢? 不久前我终于掌握了一些上网的方法,可以看到外国的、被人封锁了的网站,这给我打开新的视野,见识了外部世界。而且还给我提供了向海外网站投稿的机会,互联网真是伟大,上午发的稿,下午就能登出来,而且立刻返回大陆。我在互联网上获得了言论和出版的自由。电波以每秒绕地球七圈的速度使我的“作品”“出口转内销”,我写的东西能很快被国内的读者看见。这终于使我找到了一条走向言论、出版自由,表达自己思想的道路。
现在我可以在网上纪念“六四”,发表我对“六四”的回忆,发表我和我周围一些人对“六四”的看法。互联网可以做出原来根本无法想象的事,互联网是我们时代的先进生产力。有人口头上说要代表先进生产力,行动上又封锁了大批的网站,对这样的人,我们只能说他是个骗人的“假代表”。
**回忆“六四”**
1989年我在山东大学给学生讲“国民经济管理学”。4月15日胡耀邦逝世,北京学生要求平反,请愿示威,4月26日社论竟将示威定为动乱,于是火上浇油,示威由北京而到全国。 山东大学是山东高校龙头,学生也不甘落后,先是大字报支持,后是上街游行,组织演讲。后来索性也罢了课。
本人每天看大字报,从海外电台听北京消息。为学生的热情感动,后来也起早贪黑写大字报,发表演讲,还给全国总工会起草了支持学生的电报(当时我是校工会的副主席)。
“六四”噩讯传来,大家的悲愤心情可想而知,早晨一位青年教师在路上问我:“孙老师,这不是在屠杀吗?”,他的脸色,由于熬夜而苍白,由于震惊而茫然,当时的景象,我会铭记一生。是的,这是对学生,对平民的屠杀。面对屠杀,赤手空拳的知识分子又能奈何?
“六四”被定为“反革命暴乱”之后,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媒体宣传,党委领导下集中政治学习,学社论、念文件,放录像等等。最后一切又恢复了常态。 但是人们内心的痛楚,谁也无法消除。谎言能掩盖血染的北京于一时,却不能掩盖于永久。
**今非昔比 灌输无效**
批判“六四”,和过去的很多批判运动不同。 我曾经历过“反右”、“反右倾”、“四清”、“文革”等运动,在那些运动中,经过宣传、学习,灌输。最后几乎所有的人都接受了现状,认为那些运动是正确的,是必要的,被批判者是错误的,甚至包括一些被整的人。
但是批判“六四”是“反革命动暴乱”,却完全不同,很多人自始至终不承认这个结论,甚至有些在基层主持工作、主持学习的人都不认同这个结论。
最近山东大学有些职工议论起“六四”,(包括一些党员),都认为“六四”不是“暴乱”。认为邓小平处理“六四”,是他一生最大的污点。有人说“文革”中,1976年也是天安门前抗议示威,当时没有下令开枪,也没有调坦克进城,没有开枪杀平民,杀学生。
现在很多人都承认,89年学生提出“反腐败、争自由、要民主”,如果不遭镇压,全国的腐败不可能蔓延到现在这种程度,政治体制改革也不会滞后这么多年。
**平反六四,人心所向**
在基层,在知识分子中,对要求重新评价“六四”,要求为“六四”平反,几乎都能形成共识。
“六四”之后,北京当局为死难的军人士追认“共和国卫士”的光荣称号。但是几年下来,再也不提这件事了。有人问:现在年年纪念雷锋,为什么不纪念“共和国卫士”?说明上层可能有人也认为那次镇压是不对的。
“六四”在国内的重新评价,为“六四”平反是迟早的事,我想这事晚办不如早办。希望胡锦涛等新领导人,能下决心办成这件事,用以告慰受难者在天之灵,平抚热心青年切望改革之心。如果下了决心,这件事可能并不非常困难。但愿在他的任期内能够办成这件事。
想想“六四”的死难者,想想“六四”受难者的家属,和致伤致残的民众,想想“六四”后被通辑的学生,想想“六四”后被勒令退学的大学生,至今漂泊社会,工作、生活都很困难。
我们应该推进对“六四”的重新评价和平反。
2003.5.30于山东大学
来源:独立中文笔会网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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