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拒绝与美国对话长达几个月之后,中国最近忽然接连与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和驻华大使伯恩斯举行了会晤,并暗示可能会继续与美方高级官员展开互动,其中王毅与沙利文在维也纳的会晤长达十个小时之久。从拒不接美国电话到一周三次接触,中国在与美方高层接触问题上翻云覆雨罕见地从一个侧面揭示了对美战略中的一些严重缺陷。
对于“对话”的矛盾态度
“加强对话”曾是中国对美国常念的老话,美中之间业已建立起了“首脑热线”、“军事热线”、“战略与经济对话”等多种对话交流机制,中国曾对这些机制如获至宝,然而当过去几个月两国关系跌至几十年来的最低点时,中国忽然开始不接美国电话,对美国努力控制紧张局势的努力置之不理,甚至对安排国务卿布林肯访华、拜登总统与习近平通话也置若罔闻。在上星期秦刚和商务部长王文涛与伯恩斯会晤前,这位美国大使自去年抵达北京上任以来,基本上从未被安排与中国高层官员会晤。
与此同时,有迹象显示中国清楚地意识到缺乏对话、沟通的潜在危险。“防止中美之间出现意外,这应该是中美之间最基本的共识”,秦刚上星期对伯恩斯说。
目前尚不清楚是哪一方发起了这次沙利文和王毅的会晤,中方官方报道也没有像上次王毅与布林肯通话那样用“应约”同美国国务卿布林肯通电话来突出是美方先提出通话的。
华尔街日报5月12日的一篇报道说,中国最近启动几次高层接触的驱动力之一是亚太经合组织(APEC)领导人年度峰会将于11月在旧金山举行,北京希望峰会期间习近平能与拜登举行首脑会晤。
“我怀疑中国的行动可能是为了试探美国的立场,或者避免给人留下他们对控制紧张局势的努力没有反应的印象。”新加坡国立大学政治系副教授庄嘉颖(Chong Ja Ian)说。
中国曾坚持给对话设置前提,称不能为了沟通而沟通,更不能一边寻求对话一边又损害中国利益,不能一边寻对话,另一边却对中方进行恶意打压,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迹象显示美国为重启这次高层会谈作出了任何让步。一名资深白宫官员在王毅和沙利文会晤后的简报会上也表示,美国拒绝要有先决条件才能进行外交接触的作法。
此外,中国虽然显示出重启对话的意愿,但在王毅和沙利文和的会晤中提出的一些要求与美国政治现实相距甚远。官方的《环球时报》从一位熟悉会议的高官处独家获悉称,中方在闭门会晤中强调,在无人驾驶民用飞艇事件中美方“必须从事件中吸取教训”,“停止遏制打压”。
美国目前的现实是,预计拜登总统可能很快签署一项新的行政命令限制美国对中国一些高科技领域的投资。此外,美国国会参议院还在推动一项被称为“中国竞争法案2.0”的法案,而这两项措施都可能在规模或/和深度上超过以往出台的很多类似的行政命令和立法。
“北京仍然认为任何摩擦都是美国的错,并要求华盛顿让步。"新加坡国立大学的中国问题专家庄嘉颖在给美国之音的一封电子邮件中说,“这种做法可能会限制美中关系的进展,因为美国坚称他们正在做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并且认为没有任何需要作出根本性改变的理由。”
为期两天的会晤,双方事后只发表异常简短的声明,而且中国外交部只有一小段100多字的消息。“通常这意味着会晤没有任何重大突破,”政治风险咨询公司欧亚集团(Eurasia Group)合伙人艾娃·沈(Ava Shen)对美国之音说,“如果有的话,双方就会发表一份联合声明。”
顶层战略缺陷制约沟通对话
彭博新闻社星期一(5月15日)报道说,台湾立法院院长游锡堃当天前往美国国会山访问,这无疑是美台交往中的又一重要进展。报道引述知情人士的消息说,游锡堃将与国会众议院的中国委员会的成员会面。此外,据彭博新闻统计,去年年至少有37位美国国会议员访问台湾,人数之多创近十年来新高。
中国针对美国的战略设计包括与美国各界建立了近百项广泛的交流对话机制,但令人费解的是,与国会互动一环严重不足。中国领导人访美时极少拜访国会,美国议员近年来访问中国也已十分罕见,上一次中国领导人在北京会晤国会高级代表团还是2018年。
中国的环球时报在一篇有关王毅和沙利文会晤的评论中说,在拜登政府官员频频发出与中方加强沟通、重启对话的信号之际,要“警惕‘国会暴政’阻碍美国对华善意”。
前美国参议员和驻中国大使博卡斯最近给了中国两条建议,第一就是“要跳出原有的框架”,邀请议员访华。北京的全球化智库创始人王辉耀最近也在南华早报上撰文呼吁重启美国国会议员访问中国大陆。他说,美国国会现已事无巨细日渐深入参与对华关系,不接触的风险会更高。
至少有一位“国会暴政”要员公开表示希望访华。代表硅谷大部分地区的加州民主党众议员卡纳(Ro Khanna)表示,他计划今年访问中国大陆和台湾,以努力稳定美中贸易关系并加强与台湾半导体行业的联系。
中国的败笔之处或许正是台湾的成功之所在。国会已成为美国力挺台湾的最重要力量之一,蔡英文访美虽然还没有进过华盛顿,但已在相当程度上赢得了国会山。
“尽管北京对美国体制的不同以及国会在美国外交政策中的作用有所了解,但他们仍然认为美方在官方交流方面的主要联系点仍然是白宫。”欧亚集团的艾娃·沈说,“我认为北京方面仍然期待拜登与国会协调,确保他们的立场保持一致。”
中国与世界上几十个国家的签有界定双边关系为某种程度的“战略伙伴”的正式声明,这甚至包括了英、法、德、澳大利亚等美国最紧密的盟友,美国是唯一没有与中国签有类似声明的主要大国。
美中两国上一次元首级发表共同声明还是在2006年,略具讽刺意味的是,那是一份有关两国加强交往对话的声明。当时的中国领导人胡锦涛和美国总统布什曾签署了《美中关于启动两国战略经济对话机制的共同声明》。
北京高层人士对《环球时报》透露说,王毅在和沙利文的会见中强调,中美关系大局不能简单用“竞争”来界定。长期以来,中国拒绝了美国的竞合的定义,但也没有提出自己相对的表述,在将几乎所有主要国家关系都定义是某种程度的“伙伴”的同时,最为重要的中美关系却缺乏清晰明确的“顶层”定位表述。
中国提出过“新型大国关系”,但又称跟中国有这一关系的典范国家是俄罗斯,仅这一点就足以令美国很难认同。
哥伦比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兼职高级研究学者、曾任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主任的孙哲曾对中国对美政策的这一根本性问题表示质疑。他说,分析中国对美战略“必须从中国是否有一个连贯、明晰和准确的对美战略目标,”,“以及中国是否有全局性的或者说是‘顶层设计’性的对美战略规划和战略方针,”等角度考虑。
彭博社的报道说,为了缓和紧张局势,拜登政府目前正试图提出一系列的接触来让中国难以拒绝,除了布林肯国务卿的访华以外,这些接触包括财政部长耶伦、商务部长雷蒙多在某个时候访问中国的可能性,并寻求国防部长奥斯汀与中国国防部长李尚福下个月在新加坡香格里拉对话期间举行会谈。
目前尚不清楚这些高层的互动最终是否得以顺利进行。
文章来源:V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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