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一场「反送中运动」,令很多人的人生掀起巨浪。本台记者分别与流亡台湾、在香港即将入狱及已出狱的抗争者对话。为公义,他们说无惧入狱,盼出狱后继续在香港守护他们所坚守的一切,保持初心。但流亡海外的不能再回港,一度在大海迷失自我,但四年后的今天,人生有顿悟,决定放下流亡者身分,继续保留一些香港逐渐被磨灭的东西,这就是海外港人与极权的记忆与遗忘抗争。
2019年6月9日100万人上街游行,要求撤回逃犯条例修订,为反送中运动揭开序幕,香港从此再不一样,包括很多人的人生。
为公义 无惧入狱
年轻人阿龟(化名)因为想捍卫仍然存在公义的社会,反送中运动时,她无惧走在前线。不幸的是,她于那年11月被捕,面临暴动控罪。四年来面对漫长的审讯,失去很多,包括原本有望持续发展的出版社工作。
以前阿龟很容易给自己增添无谓的压力,但面对控罪,反而令她更放开面对一切:「担心没有用,反正无助于事情的改变。迟早要面对,不如早点面对」。上天为你关了一扇门,也许同时会帮你开一扇窗,虽然失去出版社的大好前途,但她成功转战地区工作,在不公平制度下,继续帮不同的人争取公义。她深信「社区实践也是公义的一部分」。
而且原本政治立场不同的家人,未有因阿龟被捕而疏远她,而是更加支持自己孩子。她很感激家人无限量的支持,此刻她认为前途已不再重要。
出狱仍没能重获自由
另一位抗争者大耳(化名),同样因想捍卫公义而参与社会运动,他觉得政府做事不对就应该出来反抗。但最终同被控暴动罪被判囚约2年,今年已经出狱。因为有案底,一般公司都不愿聘请,目前他只能待在黄色经济圈工作。
即使解决到生活问题,出狱也不完全等同重获自由,大耳透露狱中的囚友分享,临近出狱前一年就会有国安处找上门,可能会问「你会否笃灰?」,「你出狱后会做甚么?」,会哄在囚者说话,并假装很加友好。虽然他个人来说没有遇过,但足以令他出狱后也感到不自由。
原本喜欢音乐创作的他说:「我本身已经尽量不写政治相关,但你会更害怕的是,你是一个有(示威案)底的人,佢想搞你(他想骚扰你),其实也不需要政治的原因,可能有些少踩界的也可以,就算没有也可以搞你。警察做事不用人教。」
流亡台湾 成为一艘失去锚的船在大海漂泊
有人入狱,有人侥幸逃亡,避免身陷囹圄,但某程度上却掉进另一个漩涡。Kenneth(化名)庆幸当初「战友」阿龟通知自己被捕,Kenneth才能及时逃离香港。流亡台湾三年,在新的环境一切从零开始,30多岁人还要重返校园,他形容大部分时间自己就像一艘失去锚的船,在大海中漂荡,「其实有些少浑浑噩噩,(只)知道今天要上学」。「战友」面临入狱,自己却侥幸逃走,令他非常内疚,更想在海外做香港相关的事。例如参加集会游行、甚至连论文也是研究香港相关议题。
其实每次提起香港,亦会牵起他抛下家人,被迫流亡异地的情绪。许多个晚上,他都会胡思乱想。创伤并非一时三刻能解决,阿龟曾开解他,不希望他带著愧疚感走下去,认为他偶尔应该放下香港的事,让自己心灵得到休息,否则带著愧疚迫自己做,只会磨灭自己的本心。明明即将失去自由,但阿龟却比自己想得更开,Kenneth当时还没明白其用意,因此他坚决说「我做不到」。
没有后悔不再只是欺骗自己活下去的谎言
事实已成定局,「我没有后悔参与抗争运动」,这句说话不难从抗争者口中听到,包括背负暴动罪入狱的阿龟与大耳,大耳说:「后悔一定没有,如果再选择一次我还会这样做。」不过入狱的经历,令他少了一份冲动,多一份思考,看待事情学懂看濶一点。
阿龟则认为:「出来行预了要还,只能说我不幸运」,但阿龟唯一放不下的是家人。她形容,入狱是其中一个步向终点的驿站,她不敢乐观地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但她会视入狱为一种修行。
不能再返回香港的Kenneth也不例外,即使每天带著躯壳活下去,但他也告诉自己,没有后悔参与抗争。但近半年,Kenneth想通了、心态上有些少转变,也许放下心结,才能迈向下一个出口。
他觉悟到其实自己过去一直逃避不敢面对自己,不愿承认自己真正失去了一些珍而重之的东西,例如家人、朋友,但为了有理由活下去,而大声地说没有后悔。但他现在明了「其实这些朋友、关系仍然存在,只是形式不同了」、「你再后悔也好,这些也是过去了的事,所以我首先要接受自己已经失去这些」。
「我要放下流亡者身分」
Kenneth也决定与流亡者身分道别。两年前我们访问他时他曾说:「有谁会想不断宣称自己是流亡手足一辈子?」今天他做到了。他的专页「海外流亡记事」变成「海外记事」,他说:「其实你走了这么多年,你没有可能宣称这个身分一辈子。而且其实随著更多人离开(香港),这个标签只会愈来愈扁平化,你再特意说都没有意思。你有这个平台 ,就继续以一个海外的人的身分做你本身要做的事。」
四年过去初心还在? Kenneth:担心自己在历史消失
四年过去了,他们的初心还在吗?
Kenneth说,港共政权正进一步窜改历史,他会担心自己曾经参与的抗争历史会在香港消失。Kenneth缓缓说道:「你跟极权抗争其实就是记忆与遗忘的抗争。」思考片刻,他续说:「你暂时没办法进攻,没办法做一些去令到香港政府让步。现在至少可以保留香港记忆,我假设你光复香港后,你可以和之后的香港人讲。我要照顾好自己才有空间做想做的事,例如香港的事。」
阿龟:希望于日常生活彰显公义
阿龟则认为自己捍卫公义的社会的心仍然在:「当然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但我仍然好希望于日常生活彰显。在有限的空间尽量捍卫正义,其实真的不容易。」
阿龟认罪还押 Kenneth:身处艰难气若虹
记者最后发讯息给阿龟「你要好好保重」。阿龟再没有回覆,迎来的就只有一个「剔号」(即收讯人没有读取讯息)。阿龟因承认暴动罪而即时还押入狱,等候判刑。也许要若干年后,她才能读到这则讯息…
Kenneth想对战友阿龟说,苦难终结前最后一段路是最辛苦,「行无愧怍心常坦、身处艰难气若虹」,期望他日在「自由的空气下相聚」。
没有人能百分百预知未来,伤痛也许不会消失,但Kenneth深信:「如果我们要好好生活下去,首先希望大家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究竟担心甚么、怕甚么。当你有一天知道了,我相信大家也会好起来。」
记者:淳音 责编:李荣添 网编:江复
文章来源:RF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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