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純鈎：心香一瓣昭日月，矢志千里酬故園——賀季風書園在華盛頓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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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朋友程翔到華盛頓開會，順道去探訪開業不久的季風書園，見到老闆于淼先生，給我發來幾張照片，並告知書店裡也有售賣我的《血雨華年》，這對我來說，真是與有榮焉。

季風書園曾是聞名國內外的高端書店（北京有萬聖書園)，在上海經營多年，後來終因受當局打壓，慢慢失去生存機會。最近季風書園在華盛頓重開，對美國與海外的中國人來說都是一個好消息，希望他們以後會有網上售書服務，那樣我也能受益。

在溫哥華生活多年，最感不習慣的便是此地沒有像樣的中文書店，三聯書店在唐人街和列治文有分店，唐人家那家簡直可以用寒傖來形容。近年來，網上書店也有一些選擇，但看目錄和簡介終不如在實體店現場瀏覽的感覺強烈，因此我與近年中文出版也漸行漸遠，只好拿身邊少量藏書來「頂癮」。

中文高端書店在台灣以誠品為代表，誠品後來進軍香港，在太古城和又一城都有分店。他們基本上不進流行書，精選少量生活實用書，反而主打大量的社科類書籍，思想理論﹑歷史專著﹑文化論述﹑文學藝術等門類，讀不厭精，香港太古城店以大量美術設計類的精裝圖書讓其他書店望洋興歎。誠品書店開風氣之先，已成為台灣的文化地標，在香港也打出名堂。

香港傳媒人張潔平小姐，前幾年在台灣創辦飛地書店，從網上看到書店的格局，基本上也是走高端書店的路子。聽說飛地書店已經開到泰國去了，這也是一個好消息，近年移居各國的華人越來越多，看來海外華人的讀書市場也大有潛力。

香港本土也曾經有很好的社科專營書店，黃松偉的田園書店至今仍生存，入書雖精，可惜書的陳列草草。多年前有一家洪葉，經營者是葉桂好，走的也是文青書店的路數，規模不大，但進書與陳列都相當講究，可惜後來支撐不住。另有一家葉壹堂（PAGE ONE)，店址在又一城，規模大得多，基本上走誠品路線，也已停業多年。這類書店在香港統稱二樓書店，多為節省舖租而設在二樓，一雞死一雞鳴，體現香港文化人前仆後繼的精神。

高端書店吸引真正的讀書人，但需要專業的經營者，他們要真的愛書，真的懂書，扮演為崇尚知識的讀者選書的角色。讀者人數雖不多，但卻穩定而熱情，正常的社會應該有生存空間。他們對新思想的傳播﹑新知識的普及都起了不可低估的推動作用。

華盛頓季風書園開業不久，就請來吳國光和哈金演講，吳國光教授借此提出「海華民族」的新概念，這也是這一類高端書店的典型風格。他們將讀書與文化活動結合在一起，將書店作一個文化平台，集合一批學者和活動家，推動有益身心的文化集會，凝聚一批愛書人，形成一個文化聚落，參與更多社會事務。

真心盼望季風書園在華盛頓站住腳，然後向海外其他華人聚居的城市幅射，讓更多海外華人及時讀到更多中文好書，最好下一站就選擇來溫哥華。

順便說一下老朋友程翔。因為南華早報老攝影家陳橋遺作的爭議，程翔為主持公道，不幸捲入其中，近日甚至被人誣衊為中共特務。此事本為私人爭執，演變成公共事件，再發展成人身攻擊，早已遠離初衷，也到了應該收手的時候了。

私人恩怨固然也有是非，但應該在私人層面去解決，解決過程未必公平，卻能看到爭執雙方的人品，真正的得失不在於輸贏，而在於在事件過程中各自表現出來的人生觀與價值觀。至於其他外人，發表意見固然無可厚非，但搞到殘酷鬥爭無情打擊，則有違做人基本準則，為持守良知者所不為。

把爭論對手誣衊為中共特務，這本身便是中共的行事手法。程翔兄在左派文匯報服務多年，至六四一役追隨李子誦社長與中共決裂，其間表現的道德勇氣與歷史承擔，是今日那些誣衊他的人無法望其項背的。早在二十年前，程翔就揭露中共出賣東北國土給俄國的醜事，為此遭中共監禁三年，當程翔做這些令中共「頂心頂肺」的事時，那些誣衊他的人又在哪裡？

如果這些躲在陰暗角落惡意中傷的傢伙，不敢現身面對公眾，又提不出任何確鑿的證據，那就趕緊閉嘴，否則只反證他們自己就是中共的禦用工具。

李怡早年從左派陣營出走，為香港民主運動拓荒，他也曾經被人誣衊為中共特務，直至他流亡台灣孤獨離世，他仍舊清者自清，而世人也自有公論。程翔兄是正人君子，光明磊落，我與他交往雖不多，但深以有他這個朋友而慶幸，如果他是中共特務，那我也算一個罷了——是不是特務是你說的，做不做特務是我作主。我們行走江湖，坦坦蕩蕩，褒貶由人，冷暖自知，俗世利害於我若浮雲，連中共都不怕，還怕幾隻陰暗動物？

當下正是中共日子最難過的時候，我們還有很多正經事情要做，與其浪費心力在這等無聊事情上，不如騰出時間來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正直的人自有時間背書，歪門邪道遲早會自我暴露，反共的不見得都是正人君子，意見相左也大可不必當作敵人，能合作則視為戰友，不能共事則當作路人。至於那些內心邪惡的，不管政治立場如何，應該像魯迅先生說的：連眼珠子都不要轉過去。

標題一聯是臨時起意，既賀季風書園開業，也與程翔兄共勉，願老朋友寛心，不為小人所動，我們大家一起走下去，是正是邪，到最後總會見分曉。

文章来源：新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