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記者協會的《言論自由年報》，以「破碎的自由」為題形容過去一年的香港，很貼切。
愛國者們喜歡說：你不是很自由嗎？有人不准你說話嗎？執筆之時，林鄭月娥今日又反問「本港失去什麼自由」？有些人操控法律操控行政體系為所欲為，當然覺得自己很自由；有些人享受著讚頌政府的自由，也一定覺得自己很自由；有些人一開口就說「法官違反國安法」、電視劇「推廣同性戀違反國安法」，他們也一定沒有失去任何自由。
今天，自由的保障分崩離析，如大海上的浮冰，一塊一塊地破裂，每個人如履薄冰，而腳下的一小塊浮冰一路融化。
「本港失去什麼自由」，可以約略回答一下，首先，創作自由、新聞自由首先被高溫蒸煮炮製，高速冰銷玉殞。
殖民地惡法出土，畫羊狼故事就告你煽動，用比喻也會被控違法，以後講歷史得唔得？創作與表達自由被蠶食一大截。
買了繪本回家的家長也可被告藏有煽動物品，家長教育子女的自由也遭威嚇。
那麼《1984》與《動物農莊》是否違法？警察不敢具體答。看書展上，書商小心翼翼，只要標題內文有少許可能政治不正確，就被舉報，書商舉步維艱，只剩鳥籠中的出版自由。
拍電影拍紀錄片是高危動作，你可以享受一次自由，然後要抱有陷獄之心。何止創作自由，如果事實不為權貴所喜，你連記錄的自由都失去。
有線新聞、香港電台、now新聞的原罪就是公信力太高；控制了最高權力，就可以為所欲為，逐一收拾，只是一年半載，有線新聞淪陷、香港電台發瘋、now新聞又豈能唔做嘢，以行政手段迫令屬下乖乖就範，新聞機構逐一淪陷，新聞自由收縮，多元聲音減滅。
尚站在一小塊浮冰上的網媒、自媒體，評論人，每字每句要猜度無定向紅海巨浪湧到何方，批評政府隨時被指煽動、講述不方便的真相隨時被打為「假新聞」，法律武器快要鑄造完成，言論自由被窒息。
消滅自由的武器多樣化，以疫情為藉口打壓集會自由，以勾結外國勢力為幌子斬除結社自由；教師在課堂上每句話小心翼翼，網民表達一些同情，就成為恐怖主義幫兇。「同情就是支持、支持就是參與、就是犯法」，即是進階版的「以言入罪」，普通人都失去表達自由。
公平選舉是保障自由的基礎，聽說國安法只影響一小撮人，現在數以百計區議員在不知有何法律根據的「政府消息」威嚇 DQ 兼追討津貼下被迫辭職，影響全港社區服務，剝奪百萬人的選擇；待你們無癮辭職了，又放消息謂，可能又不追錢了，這些算不算假新聞？
政府搞宣誓食過番尋味，又有消息謂準備擴展至政府資助機構，不需真做，政府又來這一套，只需放放風聲，還未動真格，一大群市民因生活及家庭考慮，自動收聲、自我審查，然後陰謀家可以大條道理謂這是你自己的選擇，還可以振振有辭：你失去了什麼自由？
我們珍重的自由，正被恐懼侵蝕、被法律武器掃射。浮城之上，自由正遭全方位消融、傾覆、輾碎。這就是《基本法》承諾所保障的自由。
香港人失去了什麼自由？失去了免於恐懼的自由。
而我看見奇景，浮冰上仍然站滿人，他們也許恐懼、也無所懼，安靜地，繼續站在自己崗位上，努力每一天，努力到最後一秒。
(本文部分文字原刊於明報專欄《2047夜》，此為加長版)
文章来源：立场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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