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俄羅斯總統普丁將自己塑造成一個能夠完全掌控入侵行動和國家的戰時領導人。在長達四小時精心安排的新聞發布會上，這位俄羅斯領導人展示出自信，決意要比烏克蘭和西方撐得更久。
普丁表示，其語焉不詳的烏克蘭「非軍事化」和「去納粹化」目標沒有改變——兩者是他近兩年前發動入侵時所使用的毫無根據的理由。他重申，他對和平談判持開放態度，但絲毫沒有表現出妥協的意願。他還誇口說，西方對烏克蘭的支持正在枯竭，這表明華盛頓在為基輔提供更多資金問題上的僵局提振了克里姆林宮的情緒。
「我們的目標實現時，和平就會到來，」普丁說。在談到西方對烏克蘭的軍事援助時，他還說：「他們得到的一切都是免費的。但這些免費贈品總有一天會用完的，而且看起來已經開始用完了。」
普丁還首次就俄羅斯去年3月逮捕《華爾街日報》記者埃文·格爾什科維奇一事置評。格爾什科維奇目前仍在莫斯科，遭到審前拘留，他本人及其僱主和美國政府都強烈否認了間諜指控。分析人士表示，格爾什科維奇獲釋的最大希望是通過與美國或其他西方國家交換囚犯。
「我們希望達成協議，但協議應該是雙方都能接受的，」普丁在新聞發布會上說。他指的是格爾什科維奇和前海軍陸戰隊員、企業高管保羅·惠蘭。惠蘭因間諜罪在俄羅斯服刑16年，美國稱指控是出於政治動機。
就在普丁出席發布會的幾個小時之前，莫斯科一家法院維持了對格爾什科維奇的拘留判決，這名被關押了260天的記者將至少被關押到1月底。美國國務院上週表示，俄羅斯拒絕了一項可以釋放他和惠蘭的「實質性提議」。
普丁說，「這並不是說我們拒絕釋放他們；我們沒有拒絕。」他還表示，「在這個問題上，我們與美國夥伴進行了接觸和對話。」
普丁週四以相對強勢的姿態發表了講話。俄羅斯軍隊今年擊退了烏克蘭的反攻，目前正在前線的幾個地區發動進攻。俄羅斯的軍事生產正在增加，西方的制裁也未能削弱其經濟。
與此同時，烏克蘭面臨著這場戰爭開始以來的一些最嚴峻挑戰，它在戰場上陷入僵局，迫切尋求西方的支持。就在本週，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試圖說服國會通過一項實質性的援助計劃，最後兩手空空地離開了華盛頓。
週四，烏克蘭迎來了一絲好消息，歐盟同意正式開啟有關基輔加入歐盟的談判。加入歐盟可能需要數年時間，但烏克蘭向西方靠攏的任何嘗試都會激怒普丁，比如2013年俄羅斯迫使基輔放棄一項潛在貿易協議。
普丁是在克里姆林宮附近的一個全國電視直播活動上發表講話的，在執政的20多年裡，有兩件事是他的主要活動：一是年終新聞發布會，會上有數百名記者大喊大叫，舉起牌子，試圖引起總統的注意；還有就是他的年度熱線節目，成千上萬的普通俄羅斯人寫信給他，其中許多人試圖讓他干預解決當地問題。
去年，這兩項活動普丁都沒有舉行，這表明，在入侵烏克蘭的災難性開端之後，他幾乎沒有什麼好消息可以報導。今年，克里姆林宮首次將二者合二為一，以至於週四的這場盛會變成了一場令人頭暈目眩的電視轉播，在大廳記者現場提問和公眾發來的經過精心挑選的來信和影片之間交替進行。
在整個活動中，普丁試圖表現出自信和掌控局面的樣子。明年春天的象徵性式總統選舉有望讓他再次連任六年，但那次選舉基本上沒有被提及，這表明總統認為，就連敷衍也沒有必要。一名來自俄羅斯遠東地區的記者表達了對普丁參選的支持，他對這位俄羅斯領導人說，「從我記事起，你就在掌權。」
關於困難的提問，普丁基本都輕描淡寫，甚至連雞蛋價格飆升問題都不例外——他對此一本正經地開了個下流玩笑，然後才為政府未能解決這個問題表示道歉。當一名軍事記者問及前線無人機短缺的情況，普丁大聲回擊說，「你不能對情況好轉視而不見。」
卡內基俄羅斯歐亞中心高級研究員塔蒂阿娜·斯塔諾瓦亞寫道：「普丁對討好奉承民眾那一套不感興趣。他相信人民站在自己的這一邊，因此他的言行舉止非常冷淡。」
烏克蘭戰爭是這場活動經過精心編排的主題，克里姆林宮仍將其稱為「特別軍事行動」。記者會前90分鐘安排了一名傷兵和兩名軍事部落客的提問，還有三個來自俄佔烏克蘭領土的影片提問。與開戰前幾個月俄羅斯官員試圖向公眾隱瞞真相不同，克里姆林宮如今顯然將這種宣傳視為一種勝利號角。
但普丁也試圖向俄羅斯民眾保證，入侵不會給他們的生活造成新的動盪。他說沒有再次徵兵的必要，因為他宣稱大約有50萬人已經自願報名參軍。
「我們哪裡還需要動員？」普丁說。「如今這已沒有必要。」
這個精心策劃、旨在營造開放表象的節目在莫斯科老商業大樓舉行，這處曾經的大型市場距離紅場只有一個街區。節目現場配備了巨大的顯示屏，以大約20秒的速度滾動播放來自俄羅斯及俄佔烏克蘭領土的提問。大多數提問都沒有得到回覆。
隨著時間流逝，觀眾席上的人開始喊出他們所在的城市——「鄂木斯克！」「烏法」——及其代表的媒體，希望獲得提問機會。背景中，牆上的四塊螢幕不停播放著影片和問題，讓人想起綜藝節目《危險邊緣》(Jeopardy!)的藍底白字設計。
普丁一度讓來自盧甘斯克和頓涅茨克的兩名年輕男性上台，那是俄羅斯去年非法吞併的烏克蘭領土。而這兩人的發言凸顯了這場活動的政治宣傳本色。
「我們沒帶問題過來；我們沒什麼可抱怨的，」來自盧甘斯克的提問者說。「我們來這裡是為了感謝您讓我們成為了俄羅斯的一部分。」
但在整個討論過程中，大螢幕上顯示了許多來自吞併領土的提問。
「解放後的馬利烏波爾有許多高層建築的老舊電梯都停用了。什麼時候才能安裝新電梯？我住在八樓，而我現在80歲了，」有人提出這樣的問題。
許多問題都在關注基本生活質量，這些問題是普通俄羅斯民眾每天都要應對的困境：通貨膨脹、基礎設施匱乏，以及氣溫只有零下五六攝氏度的城市能源價格上漲。
這場活動為俄羅斯普通民眾提供了一個機會，讓他們把超出地方範疇的問題告訴總統。許多俄羅斯人認為地方和地區當局是腐敗的，但他們相信總統。
普丁的言行舉止自然也體現了這一點，而不是在尋求連任支持。他沒有做出多少競選承諾，並對自己的回答無比自信，將民眾的問題歸咎於地方和地區政府，稱之為「技術性問題」。
自1999年以來，普丁就以總統或總理的身份掌握著俄羅斯大權。如果他在明年3月如期贏下大選並完成任期，他將成為自18世紀葉卡捷琳娜大帝以來在位時間最長的俄羅斯領導人。
普丁沒有提及俄羅斯存在的巨大不平等，但在他身後滾動的提問說明，有些民眾的期望不止於此。
其中有這樣一條提問：「為什麼你的現實與我們體驗到的如此不同？」另一位提問者用普丁父名的尊稱寫道：「弗拉基米爾·弗拉基米羅維奇，請告訴我們，我們的生活什麼時候才能變好？」
Anatoly Kurmanaev自柏林、Ivan Nechepurenko自喬治亞第比利斯對本文有報導貢獻。
Valerie Hopkins報導烏克蘭戰爭以及這場衝突如何改變俄羅斯、烏克蘭、歐洲和美國。她常駐莫斯科。點擊查看更多關於她的信息。
Anton Troianovski是時報莫斯科分社社長。他撰寫有關俄羅斯、東歐、高加索和中亞的文章。點擊查看更多關於他的信息。
翻譯：紐約時報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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